黑暗中,李治的思緒逐漸凝聚,但他的眼皮很重,一時間竟然沒有力氣睜開。
耳邊似乎有聲音在響起……
是媚娘讓人傳藥的聲音。
還有輕微的啜泣聲和安慰聲……
是太平。
李治瞬間就清醒了過來,隨即,他深吸一口氣,然後用力的睜開了眼睛。
就在這個時候,禦醫秦鶴鳴低沉的的聲音,先一步在他耳邊響起:“陛下醒了,陛下勿動。”
柔和的光芒送入到了李治無比疲憊的眼中,他隨即就看出,麵前正是禦醫秦鶴鳴。
秦鶴鳴在禦榻邊,低聲說道:“陛下,無事了,臣先將銀針取下。”
李治眼睛輕輕眨動,然後看到秦鶴鳴小心,但又利索的拔出了幾根銀針,李治頓時感到整個人一下子徹底輕鬆了下來。
他忍不住的轉頭,然後第一眼就看到了武後。
“媚娘,朕沒事。”李治有理費力的開口,勉強笑笑,然後轉頭看向秦鶴鳴,問道:“朕,這是怎麼了?”
秦鶴鳴略微沉吟,小心的說道:“天有日蝕,陰陽轉換,陛下身體本就不安,陰陽之氣逆衝,一下子就昏厥了過去,不過沒有什麼大礙,三五日就能好了。”
李治神色平靜了下來,眼底深處閃過一絲黯然,他點點頭道:“朝中如何了?”
武後伸手握住了皇帝的手腕,低聲說道:“朝中無事,陛下昏厥之後,秦禦醫立刻就上手醫治,很快就平穩了下來。
朝中諸事一切妥當,臣妾令左相重新坐鎮尚書省,籌劃行台之事,也安穩人心。”
“嗯!”李治點點頭,說道:“難為他了,他的年紀也不小了。”
劉仁軌的年齡比李治還要大上二十七歲,本來總章三年他已經致仕了,但偏偏發生了大非川之敗,讓他重新啟用。
這一用就又是十幾年,本來今年又要致仕的,但皇帝硬是又留了下來。
好在留了下來,有劉仁軌在朝中,所有一切都能平穩下來
“朝中之事一切妥當,治水,西征都有條不紊,唯獨東巡之事暫時的停歇了下來。”武後低聲將幾件大事說了一遍。
皇帝點點頭道:“的確應該緩一緩。”
東巡洛陽乃是大事,每年都要進行。
但如今,皇帝在紫宸殿,在百官眼底直接昏厥,消息根本掩蓋不住。
最多不過是拖延消息對外流出的時間罷了。
但皇帝的身體究竟怎樣,很多人都不看好。
這種情況下,真要強行推動,也沒有什麼意義。
武後沉默了下來,但不過是稍微停歇,她就恨恨的說道:“日蝕之事,朝野都歸咎於突厥人本性惡劣,西突厥,DTZ,都是如此。”
“也是,朕前後兩次昏厥都是突厥人的動亂導致。”李治抬頭看向了外麵。
日光清澈的照射了進來,李治終於忍不住的問道:“現在幾時了?”
“巳時六刻。”武後微微搖頭,看著李治說道:“陛下昏迷了半日半夜。”
李治眼神微微跳動,但整個人已經徹底的放鬆了下來:“隻有半日半夜嗎?”
“嗯!”武後低聲說道:“朝臣一開始的確慌張,不過禦醫們說沒有大礙,群臣才放心下來。”
李治淡淡的笑笑,然後看向一側道:“太平呢,朕剛才還聽到她在哭。”
“父皇,兒臣在。”太平公主從一側快步走了上來,一張小臉上,又是淚水,又是笑容的,看起來很有些滑稽。
“你啊,都這麼大了,還不好好的照顧自己,駙馬呢?”李治的聲音微微一冷。
“駙馬剛才還在,不過是被兒臣叫做幫皇兄的忙。”稍微停頓,太平公主說道:“薛郎,太子,還有相王兄,如今都在明德殿,薛相負責看顧,其他事倒都沒有。”
李治瞬間就明白了過來,太子離開大明宮,返回東宮,就是在告訴天下人,皇帝沒事。
如今已經是第二日了,消息即便是再壓製,也徹底傳揚了開去。
不過好在,中書省有劉仁軌在,後宮有武後在,東宮有太子在,各方都沒有太大異樣,長安的人心才算穩定下來。
若是李顯一直待在大明宮,搞不好彆人真的會以為皇帝沒多少時日了。
現在李顯在東宮,人們才不會太猜忌。
李治微微點頭,然後看向秦鶴鳴問道:“秦卿,朕這一次還能東巡嗎?”
“可以!”秦鶴鳴沒有怎麼遲疑,他從身上掏出一支紅色瓷瓶,遞放到皇帝枕前,然後說道:“臣需要每日替陛下針灸三日,另外,這瓶藥陛下需要每日服用,七日之後,陛下應該能沒什麼了,到時候準備妥當一些,東巡無礙。”
李治點點頭,抬頭看向武後說道:“媚娘,傳旨,四月十六,東行長安。”
“喏!”武後立刻拱手,然後快步出去傳命,皇帝這番話傳出去,整個朝野立刻就能徹底安心下來。
李治低頭看向一側太平公主,說道:“太平,你去一趟彭王府,將福昌郡主帶來,這些時日,你們二人隨侍在側。”
“喏!”太平公主詫異的看向李治,她沒有想到,皇帝竟然真的這麼看重那些傳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