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榻之上,李治靠在軟靠上,神色看起來很輕鬆。
劉仁軌很自然的低眉垂目,毫不多看,反而是李顯直直的看著李治,眼中滿是孺慕。
李治轉身看向武後,道:“西征糧草兵員的籌措,還有朝政的正常運轉,就拜托皇後了,這一次朕大庭廣眾之下朕病倒,朝野南麵議論紛紛,所以朕想,這秘書監,還是定下吧。”
武後頓時詫異的抬頭,心思幽轉,隨即點點頭道:“一切聽陛下的。”
秘書少監是武三思,但這一次的問題就出在武三思身上,起碼表麵上如此。
如今皇帝醒過來,立刻就會秘書監作出調證,足夠讓天下人看到皇帝的憤怒。
還能夠憤怒,就說明皇帝意識清醒。
“陛下想任用何人為秘書監?”劉仁軌站在一旁,好奇的問道。
“太常少卿竇孝諶如何?”李治笑嗬嗬的看向武後和李顯,說出的名字,讓兩人同時驚訝的抬頭,便是武後也是一樣。
竇孝諶是李旦妻子竇氏的父親,也是莘國公竇誕的次子,
竇誕是高祖皇帝太穆皇後的族侄,後來又娶了襄陽公主為妻,算是李治的姑父。
竇孝諶既是李旦的嶽父,同樣也是李治的表弟,妥妥的外戚中人。
想到這裡,武後和劉仁軌的神色同時和緩下來。
秘書監這個位置,本身就是為武三思準備的,現在用竇孝諶也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不過劉仁軌低頭的瞬間,眼底閃過一絲感慨。
竇孝諶,相王嶽父,任秘書監。
以皇帝一貫平衡的習性,恐怕竇玄德這個吏部尚書怕是做不久了。
“另外,調汾州刺史韋待價,回朝任戶部侍郎,王德真調任黃門侍郎後,空下來的位子總要有人頂上的,尤其今年亂事頻出。”李治一聲感慨,如果說今年隻是治水之事,還不需要這麼麻煩,但是又有西突厥戰事,他又病了,就得多考慮些了。
武後和劉仁軌同時沉默了下來,他們聽的很明白,竇孝諶任秘書監,那麼不久之後,竇玄德就要致仕。
竇玄德致仕,吏部尚書就會空出來。
韋待價做過刑部侍郎,如今又做戶部侍郎,下一任不管什麼時候提做尚書都可以。
他要做尚書,要麼是吏部尚書,要麼就是戶部尚書。
戶部尚書崔知悌也要致仕了。
當然,這個時間必然要斟酌,但大體方向已經定了。
韋待價是江夏王李道宗的女婿,是太子妃的同族;竇孝諶是皇帝的表兄,也是相王妃的父親。
兩個人都和皇子關係密切,又同樣是皇帝的親眷,關鍵時刻,皇帝三言兩語就能收攏控製。
李顯看的比較淺一些,但也能看出,在皇帝的權力天秤上,自己要更得益一些。
戶部侍郎和秘書監,在現在的局麵下誰更重要一些,李顯看的很清楚。
稍微猶豫了一下,李顯認真開口道:“父皇,四郎年紀也不小了,他雖然做了洛州牧,但很多時候,都不乾涉洛州事務,父皇不妨安排他做一些事情吧,也好為父皇分憂。”
李治,武後,還有劉仁軌同時詫異的看向李顯,腦中不由得琢磨起了李顯話裡真正的用意。
李顯這話,聽起來是兄友弟恭,但也讓人不免在想,他是不是想要找個地方將李旦打發出去。
畢竟一旦有了固定的職司,那麼行事就沒有那麼方便了。
不過隨後,他們就打消了腦海中的想法。
李旦的正式官職是洛州牧,也不可能轉任其他什麼,做點事情為皇帝分憂也隻是順帶。
看著一臉誠摯的李旦,李治點點頭,說道:“好,嵩山的事情,便讓四郎幫忙看著吧,好吧,媚娘?”
武後輕輕點頭,看向李治說道:“好。”
“多謝父皇,多謝母後。”李顯頓時就笑了下來,笑的很開心。
武後眼角餘光掃過李顯,心中詫異,她家三郎真的那麼單純吧,被彭王前後教育了那麼長之間,不會如此簡單吧。
就在這個時候,一名內侍從殿外走進,躬身道:“陛下,公主殿下帶福昌郡主來了,彭王妃送女到丹鳳門外。”
“嗯!”李治點點頭,看向劉仁軌說道:“朕去洛陽之前,就讓福昌郡主和太平一起在朕身邊陪著吧,每日早上彭王妃送到宮門前,晚上左相再將福昌郡主送回去。”
“喏!”劉仁軌立刻躬身,認真領命,心中忍不住鬆了口氣。
李顯這個時候突然開口道:“父皇,要不要讓重照也來一起陪伴父皇?”
“算了。”李治趕緊笑著擺手,說道:“朕雖然少去東宮,但也知道,重照被太子妃寵的很厲害,朕需要靜養的。”
“是兒臣管教不善了!”李顯點頭,麵色慚愧。
“無妨,小孩子嗎,活潑些好。”李治擺擺手,說道:“等過些天朕完全好了,你再帶他過來就是了。”
“喏!”李顯頓時神色欣喜起來。
“好了,就這樣吧,皇後留下,你們都出去吧。”李治微微擺手,神色有些疲憊。
“兒臣/臣告退。”李顯和劉仁軌同時拱手,然後緩緩退出。
……
蓬萊殿門前,劉仁軌看到了有些緊張的站在太平公主身邊的霞兒。
一身的淡青色襦裙,雙丫髻,依舊帶著一點嬰兒肥的臉頰,眼中的驚慌看的人不免生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