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陰影之中,一身青色長袍,如同一名普通教書先生的李昭德,就這麼看著武三思進入周國公府。
武三思臉上微妙的神色變化,全部被李昭德看在眼裡。
光陰之下,李昭德的眉頭緊緊皺起,仿佛在思索什麼難以解開的謎題一樣。
突然,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在李昭德背後響起。
李昭德沒有回頭,也沒有多餘的動作。
“李兄。”熟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不過也並不奇怪,李諺並不是其父李淳風,在天象推測上也不是準確。
世家,王隱客如何還能不明白,這件事情的最後的責任,落在了世家大族的身上。
王隱客是皇帝的人,武三思做事情傷害到了皇帝,難免會讓人覺得武後也有參與。
明升暗降,是最不顯眼,也最能令人接受的手段,然而武三思最後卻選擇了最下乘的栽贓陷害。
隻是武承嗣也沒有想到,武三思最後試探來試探去,最後選擇了對他出手。
如果真的要窮追,那麼武三思便是被斬首也不過分。
李昭德和王隱客提前為這件事情收網,目的就是不讓彆人勾連到武後身上。
任人唯親。
李昭德終於轉身,看向一身黑色錦衣,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背後的王隱客,沒有絲毫意外的點點頭道:“王兄。”
世家大族最大的夢想,無非就是回到周朝,八百諸侯的時代。
甚至最後借助轉運糧草之事,武承嗣勉強累積軍功,最後做了禮部尚書。
李昭德抬眼,看向紫微宮的方向,輕聲說道:“乾陽殿距此不遠,王兄要不要立刻去向天後稟報?”
李昭德明顯盯上了武三思,而王隱客則是盯上了李絢。
那位秘書丞就是其中的關鍵人物。
……
隻是武三思沒有預料到那本奏章所帶來的後果是那麼嚴重,甚至於最後所有的反噬全部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之後,這件事情立刻引起了皇帝的激烈反應,幸好皇帝不是一個太嗜殺的人,不然那位國子博士早就已經被直接斬首了。
“還請李兄詳解,為何會是碭國公?”王隱客終於客氣起來,拱手看向李昭德。
“堂兄弟,那二位他們自己這麼認為嗎?”李昭德不屑的冷笑一聲。
李昭德笑笑,說道:“陛下不想看到這件事情和碭國公有什麼關係,天後也不想,其實我們也一樣不想,所以這件事情終究要有個結果。”
“福昌郡主的那件事情,你們還是不肯放過。”王隱客有些好笑的搖搖頭。
彭王府甚至不用出手,路上就已經足夠丟掉他半條命了。
“是這樣嗎?”王隱客看著李昭德這幅樣子,心裡突然生出一股厭惡,他直接開口道:“李兄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李兄今日來,怕不是為了周國公吧,或許,是碭郡公了?”王隱客抬起頭,有些不確定的看向李昭德說道:“怎麼,碭郡公又卷進什麼事情裡去了……不,是秘書監的事情,一定是秘書監的事情。”
王隱客突然笑了,看著依舊平靜的李昭德說道:“李兄不願承認,無妨,那麼王某是否也可以認為秘書監的事情,是彭王在暗中指使?”
天底下人們做事情,最佳的手段是任人唯親,最差的手段也是任人唯親。
“盧承慶在秘書監還有幾個舊部不是。”李昭德神色平淡的歎聲說道:“這件事情終究要有人承擔代價。”
按理說,武三思是秘書少監,而且秘書監空缺,他就等於代理秘書監行事,等同於名義上的秘書監。
“彭王遠在三千裡之外,做這種事情,誰不是小心謹慎的親自操作,而彭王府的一切外府力量,全部都掌握在李某手裡,沒有絲毫動用,最後李某不得不將目光放在最不可能的可能上。”李昭德側身,看向對麵的周國公。
“誰?”王隱客頓時明白,李昭德是想要為這件事情找個替罪羊。
王隱客臉上的笑意徹底消失,很平靜的看著李昭德:“李兄這話什麼意思,什麼叫王某以為秘書監的事情是碭郡公所為,明明是李兄你這麼想……”
說不好,武三思連趕了好幾天的路,就是要在武承嗣離京之前堵住他,好好的羞辱他一番。
更甚至於現在有了一個同為秘書少監的李諺,和壓在他頭上的秘書監竇孝諶。
如果不是武後是武三思的姑母,說不定武三思永遠沒有機會再上一步。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那名什麼都不知道秘書丞牙咬的很緊,到現在也什麼都沒說。
當然,也或許是因為他根本什麼都不知道的原因。
李昭德微微搖頭,說道:“我等臣子做事,還是要有理有據的,光靠猜測是不夠的,尤其是還要先說服天後。”
說不定人還沒到,就已經一命嗚呼了。
當一切存在可能的可能性都被排除之後,那些之前感到荒謬,難以置信的猜測,立刻就會變得特彆顯眼起來。
或者更準確的講,是對武承嗣遺留在長安的舊部出手了。
但可惜,在皇權之下,他們連這種鋪墊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