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陽殿內,李絢恭敬的叩首在地,沉聲道:“臣,邏些道安撫使,邏些道行軍大總管,蕃州都護,蕃州刺史,右衛大將軍,太子賓客,彭王絢,拜見天後,天後萬福金安。”
武後目光從奏章上抬起,平靜的開口道:“平身吧。”
“多謝天後。”李絢這次緩緩站起,拱手低頭,肅然站立。
“陛下讓本宮召見彭王,主要是詢問西域之事,關於西域戰事,彭王有何看法?”武後目光平靜的看著李絢,神色關切。
李絢拱手道:“回稟天後,依臣來看,西域戰事並不艱難,安西都護府諸軍,還有邏些道諸軍隻要謹慎,穩固防地不成問題,但要更往前,則需要有大量物資,朝中妥善調遣,明年年中,西突厥人便不是大唐對手,便該敗退了。”
“敗退,僅僅是敗退?”武後皺眉,眼神不滿。
李絢身體微躬,拱手道:“天後,崔家在中樞,有宰相,有尚書,有刺史,有禦史大夫,九寺少卿,國子司業,還有六部郎中,他們在朝中根基深沉,一旦鎖定,難以轉身。
若是沒有歐陽氏那夜的提點,李絢說不定要隱藏不少東西,但現在,他知道,自己已經到了生死危急的關頭。
“哦。”武後有些感興趣起來,看向李絢,說道:“細說。”
“也隻有這樣,他們才有最大的利益。”李絢沉沉躬身,他說到最後,也沒有將相王兩個字說出來。
皇帝身體不好,本身應該對太子多有猜疑。
李絢琢磨著武後的心思,拱手繼續道:“崔家崔明不日就會調往太原,崔家的人會任萬年縣令,另外崔相保證,從今往後,崔家和盧家,不會在太子之事上做文章,甚至在朝政之事上,太子若有大策,崔家和盧家也會鼎力支持。”
“喏!”李絢沉沉躬身。
武後擺擺手,說道:“DTZ對大唐不也是一樣不滿,一場大戰下來,還不是平定了。”
但是在這本奏章落在元萬頃手裡之前,崔盧鄭三家知道的不少。
李絢依舊低頭,說道:“太子,儲君也,他本身就應該得到朝臣的支持,太子施政,隻要妥善合理,朝中宰相也應該支持,而不是以一己私利去阻擋,崔家和盧家支持太子,也是在陛下和天後的允許之下。”
武後微微點頭,清查隱田開始難行的,不僅是裴行儉,河北北門學士也是一樣。
“太子是陛下和天後所立的太子,臣亦是奉陛下和天後之命而行,況且太子寬宏仁厚,亦適為天下儲君。”李絢低著頭,一字一句說的非常謹慎。
武後抬頭,看向李絢,問道:“那麼鄭家呢,崔盧鄭三家向來共進共退的,你為何不提鄭家?”
武後的目光落在李絢身上,李絢的臉上滿是苦澀,武後不由得微微點頭。
“臣領旨。”李絢沉沉躬身。
李絢麵色凝重的拱手道:“天後,從長安到邏些,雖有高原阻礙,但不過三千五百裡,但從長安到大小勃律,卻有六千裡之遙,中間又有千裡沙漠,糧食軍械兵員,種種補給異常艱難,越是往西,消耗越大。”
“喏!”李絢拱手,然後說道:“天後,今年年後,有幾十名世家子弟隨臣到蕃州上任,然而僅僅上任不到三個月,他們便已經通過家人奴仆,暗中侵占蕃州田地數十萬畝,動手最差的那人也有幾千畝,而且這些田都未交稅。”
現在看來,應該是崔家的人將鄭家的人給出賣了。
“縱橫之法亦可。”李絢拱手,說道:“天後,若臣坐鎮安西,東西調動,縱橫南北,挑撥裡外,亦可得行,但西突厥對大唐人心不滿,最多保十年安穩,十年之後,再起的大戰就沒那麼容易平定了。”
這種手段,李絢也不是第一次用了。
武後心中感慨一聲,彭王是個聰明人啊。
李絢滿眼擔憂的看向武後,同時將一本奏章遞上,認真說道:“賦稅,天下根本,世家侵蝕田地,吞沒賦稅,幾若本能,今年若不是臣逼的緊些,查的緊些,恐怕事情遠不止如此,今年蕃州送往朝堂的那一成賦稅就沒了。”
“看的出來,彭王在治理諸事上很用心。”武後點頭讚許,隨即又說道:“本宮看你在蕃州治理時,對屬下官吏頗為苛刻,尤其是那些世家子弟,怎麼,彭王對世家子弟彆有意見嗎?”
李絢話裡的意思,武後聽的很明白,隻要正當合理的事,崔家和盧家會支持東宮,但不合理不正當的事,崔家和盧家不會支持太子。
“天後。”李絢心底鬆了一口氣,然後躬身道:“天後,非是臣對世家子弟彆有意見,而是他們做的事情,很令臣不齒。”
西突厥人心的不滿才是根本,大唐沒有能力去安撫壓製西突厥人心的不滿。
“哦?”武後微微挑眉,笑著看向李絢:“支持太子,這麼大的事,彭王就這麼說了。”
他知道,昨日在渭水之上,他和崔知溫的談話,武後雖然並不知道詳情,但她知道他們談過,至於他們他們想談的內容,武後也能夠猜出一二來,這並不難。
“根基太淺,便容易翻手反目。”武後點頭,她明白李絢話裡的意思,鄭家即便是投向李顯,他們在朝中根基淺薄,也無法獲得多少利益,相反的,他們若是支持另外一個人上位,一旦成功,所得的利益將豐厚的令人難以想象。
“是的,崔相已經和臣說過了。”李絢神色認真的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