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燈初上,玉龍苑門外。
李絢站在門前,麵色肅然的看著蘇良嗣,沉聲說道:“蘇兄,切記一切小心,此中諸事,稍有差池,便是萬劫不複。”
“王爺放心,此事王爺知,良嗣知,必定安然無恙。”蘇良嗣翻身上馬,然後拱手道:“如此,良嗣告辭。”
“小心。”李絢點點頭。
蘇良嗣一打馬,然後朝著坊門的方向而去,隨即坊門打開,蘇良嗣緩緩而出。
他是太子率更令,密衛統領,自有權力打開坊門,甚至在宵禁之後,在長街通行。
坊門在身後關閉,蘇良嗣深吸一口氣,打馬緩緩而行。
他和李絢終於徹底商定了針對裴炎的計劃。
因為有薛元超在,他們無法主動去找裴炎談合作,但卻可以讓裴炎找他們談合作。
這一次元萬頃雖然因為武後的庇護,讓事情無法再繼續查下去,但是,元萬頃曾經勾連宰相是事實,東宮無法再彈劾元萬頃,他們卻可以禍水東移,將崔謐拉下水。
崔謐是禦史中丞,接到了他人暗投的彈劾元萬頃勾連宰相的奏章,必然不敢擅專,必定要上奏天後的。
到時候,他們甚至都需要多做什麼,裴炎自然能夠收到消息。
當然,大家都是聰明人,自然也不難猜到一切都是東宮所為。
東宮咽不下這口氣,送了一本奏章到禦史大夫那裡,誰也沒法說什麼。
畢竟元萬頃為相王勾連宰相乃是發生過的事情,誰也沒法多說什麼。
正常情況下,武後會將這樣的奏本扔到一旁,但真正的玄機就在奏章內容之中……
一隊金吾衛巡邏而過,打斷了蘇良嗣的思緒。
蘇良嗣抬起頭,目光看向西方,那裡正是裴炎府邸的方向。
蘇良嗣輕輕冷笑,裴炎終究是和相王有所勾連,既然已經做下事情,那麼就彆怪他們順勢操弄。
元萬頃勾連宰相,雖然崔知溫是鄭家人聯係的,但在奏章中,也可寫成是元萬頃勾連的。
李義琰是元萬頃陪李旦跑的,王德真是元萬頃親自跑的,但王德真卻是一口氣回絕元萬頃的請求。
至於裴炎,雖然元萬頃親自上門,最後卻是不置可否。
事情真實究竟是如何發生的無人知曉,但在奏章當中,卻會清楚的寫明,裴炎對於相王的拉攏不置可否。
明麵上不置可否,暗地裡,卻在關鍵時刻,又支持李旦。
甚至還說服明明已經拒絕了的王德真放棄立場。
武後看到這一幕,心裡如何想,蘇良嗣已經能夠猜到不少了。
起碼一個心思詭詐是跑不了的。
至於說最後,要不要設法向裴炎透露彈劾的事情,蘇良嗣覺得,已經沒有那麼重要的。
當武後開始對裴炎猜忌起來的時候,裴炎立刻就會從方方麵麵感受到武後手段的酷烈。
那個時候裴炎就會主動的靠近東宮。
之後,找個適合的時間,將彈劾崔謐的奏本遞給裴炎,又或者東宮遞上去,他人也會以為是裴炎的傑作。
如此一來,裴炎便隻能牢牢的靠在東宮一側。
他們本身的目的,就是要用裴炎來對抗武後,如今而來,拿武後來壓迫裴炎,讓裴炎不得不有所因應,也是一種手段。
但這種事情,絕對不能有太多人知曉,甚至就連李顯都不能知曉。
如此,便隻有李絢和蘇良嗣兩個人了。
想起李絢,騎在馬上的蘇良嗣不由得輕歎一聲。
如今的東宮諸人,拋開不怎麼管事的劉仁軌,蘇良嗣唯一能夠看上的,也隻有李絢了。
因為李絢和他一樣,都是願意傾儘一切力量,幫助李顯登基的。
關鍵是兩人都有出色的才華,算計無雙又殺伐果斷。
如果不是李絢是宗室,說不定以後李顯登基之後,蘇良嗣第一個對付的,就是李絢。
不過還好,他是宗室,不僅是宗室,而且是個極度知道分寸的宗室。
這幾乎是朝野的共識。
蘇良嗣和李絢認識也有好多年了,甚至蘇良嗣能夠被李顯信任,也是李絢極力推薦的接過。
還有如今在東宮和相王府之間,表現中立的範履冰,都是李絢拉到東宮的。
這其中最根本的原因,便是李絢常年在外,無法真正輔助東宮,他需要真正有能力的人來幫助太子。
也就是從這一麵,讓蘇良嗣看出李絢的本性如何。
這麼多年,提到回朝,李絢每一次談論,都幾乎鎖定了國子祭酒的位置,他甚至都沒有想過其他的位置。
這一點讓蘇良嗣著實放心。
實際上放心的,不僅僅是蘇良嗣,皇帝和武後同樣放心,因為他們都在李絢身邊安插了足夠的人。
再加上李絢每七日就有一本奏章送入宮中,他是什麼樣的人,蘇良嗣再放心不過了。
加上他宗室的身份,蘇良嗣絕對不擔心李絢未來會和他爭搶首相的位置。
所以,這一次,被他利用就利用吧。
李絢這一次的算計,常常躲在背後,就是因為他的身份,讓他無法衝在最前,反而是蘇良嗣,就連針對李旦的事情,也都是他在負責,如今又負責了針對裴炎的事情。
如果出了事情,承擔責任的必將是蘇良嗣,而不是躲在後麵的李絢。
但這樣的代價,蘇良嗣願意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