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門綠簾,紅柱金階。
沉重的腳步聲從殿門口傳來,一身黑色袞龍袍的皇帝,麵色輕鬆的從偏門走進殿中。
一身紫色襦裙的武後隨在身側,明黃色蟒袍的太子李顯,紫色蟒袍的相王李旦,還有淺綠色襦裙的太平公主也一起進入殿中。
李絢站在桌案側畔,麵色詫異的看了太平公主一眼。
太平公主前日才剛剛誕子,如今不過兩日時間,她便已經出現在了乾陽殿,行走如常。
李治坐在了禦榻之上,武後坐在皇帝身側,李顯和李旦各歸其位。
群臣立刻拱手俯首:“臣等參見陛下,陛下萬壽無疆;臣等參見天後,天後萬福金安。”
“眾卿平身。”李治微微抬手,目光掃向殿中,殿內殿外都站的滿滿當當。
今日是臘月二十三日,小年夜,除了中樞三省六部九寺五監以外,還有眾多地方都督,長史,宗室親王、郡王,等等,朝中所有正四品以上官員全部到齊。
“謝陛下!”李絢跟著群臣一起拱手,然後就見李治點點頭道:“眾卿落座。”
“謝陛下!”李絢再度拱手,然後坐了下來。
他的左側是鄭王李敬一家,右側是鄧王李炅一家。
更往前有諸位王叔王伯,前方便是裴氏和臨淄郡王兩人,往前依次是太平公主,相王和太子幾家。
李絢的目光落在了皇帝身上,神色肅穆,然後微微躬身。
皇帝笑著開口道:“眾位愛卿,臘月二十三日,乃是東廚司命上天彙報人間善惡之日,永隆二年,朕自籌還算穩妥,過了今日,新年將至,眾卿與朕共同舉杯,願上蒼憐憫,來年風調雨順,百姓安樂。”
“願上蒼憐憫,來年風調雨順,百姓安樂。”群臣同時舉杯,神色肅然。
李治輕輕的抿了一口,隨即放下酒杯,微微抬手,鼓樂聲響,一群身姿妙曼的宮廷舞女已經快步進入殿中,然後旋轉著歌舞起來。
李絢將一杯酒飲儘,然後將酒杯放在了桌案上。
眼角餘光掃到旁邊的劉瑾瑜,劉瑾瑜同樣將一杯酒徹底飲儘。
霞兒和昭兒肅然的坐在劉瑾瑜兩人,不停旋轉的目光卻是看向殿中的其他孩童。
能在今夜出現在乾陽殿中的孩童,多數都是有些爵位的。
平常便是刺史人家,也無法帶兒女入殿。
……
一曲舞罷,眾多舞女立刻躬身而退。
等到殿中再度安靜下來的時候,皇帝再度舉杯,看向群臣道:“眾位愛卿,今日亦是百姓家中小團圓之日。今日受累眾卿在宮中與朕同聚,朕即是歡喜,亦是有愧。
來,朕敬諸位愛卿一杯,願諸卿在這新年之時,接福納祥,全家和樂。”
“願陛下萬壽無疆。”群臣再度拱手,然後將一杯酒直接飲儘。
李治再度微微抿了一口,目光落在了一旁的裴氏和臨淄郡王李光仁的身上。
“朕有四子,長子不孝,早離朕而去,但幸在,有臨淄郡王承繼宗統,感慰朕心,不過朕也有做的不對的地方。”李治看向裴氏,直接說道:“二娘。”
裴氏立刻站起,到了殿中,俯身跪倒:“兒媳在。”
李治輕歎一聲,直接開口道:“自從大郎故去之後,宮中一直沒有妥善安置於你,你不會怪朕吧。”
裴氏沉沉叩首道:“父皇讓仁兒陪伴兒媳,已是兒媳最大的福分。”
李治微微點頭,說道:“但終究身上有個正當名分的,宗正寺。”
宗正寺卿韋思謙拱手站出,叩拜在地:“陛下!”
“傳旨,降封孝敬皇帝李弘太子妃裴氏為代王妃,撫育臨淄郡王長大後,封為臨淄太妃,百年之後,以代王妃陪葬恭陵。”皇帝話音剛落,李絢不由得眉頭一挑。
他頓時就明白,皇帝今日將裴氏叫入宮中的原因。
李弘被追封為孝敬皇帝,古今第一回,但也因此,埋下了一個隱患。
孝敬皇帝李弘的兒子算什麼?
臨淄郡王李光仁雖然是廢太子李賢的兒子,但是如今,他成了孝敬皇帝李弘的嗣子,便有了一絲繼承皇位的可能。
尤其是在如今,皇帝身體不安的時候,他很容易會被有心人利用。
哪怕僅僅有一絲的可能,這也會對朝政平穩造成極大威脅。
必須要進行處置。
李絢為官多年,對於皇帝的手段也有深刻的認知。
明升暗降是他最常用的手段。
很多人即便是被廢掉了實權,但依舊對皇帝感恩戴德,抵觸之心甚少,原因便是在此。
今日,他正式下詔,孝敬皇帝李弘太子妃裴氏降封為代王妃,臨淄郡王長大後,封為臨淄太妃。
尤其,等到裴氏百年之後,她是以代王妃陪葬恭陵,而不是以孝敬皇帝皇後的身份入葬恭陵。
如此一來,臨淄郡王李光仁繼承皇位的可能將極大的下降,他對皇位的威脅,甚至還在廢太子李賢之後。
起碼在正統上,今日之後,他已經沒有了任何繼承地位的可能。
但這對裴氏,以及李光仁來講卻並不是一件壞事。
一直以來,裴氏的身份都極為的尷尬,很多場合她都不方便出現。
便是就連臨淄郡王李光仁,也無法出現在宗室聚會的場合。
如今,皇帝徹底抵定李光仁和裴氏的身份,宗室之間,甚至包括東宮和相王府,還有太平公主那裡,和他的交往也會正常起來。
“多謝父皇隆恩!”裴氏沉沉的叩拜在地,神色激動的甚至有些想要落淚。
“歸位吧。”李治微微抬手,裴氏立刻應是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