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統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雲無恙看著林驚空,清了清喉嚨,“您自個兒喜歡流連這種醃臢地方,可彆拐帶我們公子一起,我們公子可不想提早虧空身體,日後斷子絕孫!”
“……雲無恙,你給我閉嘴!”林驚空磨了磨牙,語氣惡狠狠的,“想來裴大人是誤會了,我帶你們來此地並不是為了尋歡作樂,而是為了查案。今早在我府內發現的那具屍體,我讓人拿著畫像查過,他正是在這瓦子裡做工的人,平日裡也住在此處,有人昨晚還在這裡看到過他,所以我才想著來這邊查查,興許運氣好,能發現一些線索。”
裴折與雲無恙麵麵相覷,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雲無恙死鴨子嘴硬:“說是查案,誰知道你是不是還有其他心思。”
有兩個官兵同行,看不過去,為林驚空抱不平:“我們林統領向來瞧不上這等地方,小雲公子不問青紅皂白,張口就汙蔑統領,不該道個歉嗎?”
這兩人跟著林驚空有些年頭了,裴折官大也就忍了,這雲無恙算什麼東西,張口閉口汙人清白,絲毫沒把他們統領放在眼裡,實在是欺人太甚。
裴折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反手就給了雲無恙一扇子:“是這麼個理,我就說林統領尚未娶親,定然潔身自好,不可能是那等貪圖皮肉之歡的人,雲無恙,此番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得給林統領道個歉,好好賠個不是。”
雲無恙揉著胳膊,瞪大了眼睛:“公子,我——”
“我什麼我?”裴折打斷他的話,“趕緊的,這次確實是你做得不對,給林統領賠個不是。”
雲無恙撇了撇嘴,小聲嘀咕:“明明公子你自己也想岔了,還說我。”
裴折“嘖”了聲:“說什麼呢,大點聲。”
林驚空抱著胳膊,一臉看好戲的表情,雲無恙朝天翻了個白眼:“是我言錯,林統領大人有大量,彆和我計較。”
官兵們不滿地嘖了聲:“你這是什麼態度?”
雲無恙心不甘情不願,當即要炸毛:“我態度怎麼了?我已經道歉了,你們簡直是欺人太甚,逼良為娼……”
他越說越離譜,林驚空抬了抬手,阻止官兵們繼續糾纏:“小事一樁,我還犯不著和個孩子計較。”
雲無恙一窒:“孩子?你什麼意思?你說誰是孩子?”
林驚空沒搭理他,徑自往其中一處瓦子裡走去,裴折憋著笑,拍了拍雲無恙的肩:“他的意思是你還年輕,尊老,彆和他計較。”
雲無恙比裴折還小一歲,性情如孩童,天真單純,裴折少年老成,沉穩的氣勢經常令人忘了他的年紀,雲無恙不同,這般活潑跳脫的性子,顯小,一打眼,總會被當成不諳世事的少年郎。
裴折跟上林驚空的步伐,雲無恙撓了撓頭:“尊老?怎麼感覺公子在誆我?”
淮州城依山傍水,是南地與北地溝通的要塞,繁華富庶,這一片全是瓦子,晝夜熱鬨非凡,還沒走近,就聽到從樓裡傳出來的嘈雜聲音。
過往行人繁多,偶爾還有奇裝異服的人,換了便服之後,林驚空一行人並沒有引起太大關注。
林驚空引著他們進了一座較為安靜的樓,邊走邊和裴折講他們查到的事情:“那名死者名叫孫六,今年二十八歲,在這瓦子裡做工,主要是端茶遞水打打雜,已經在這裡做了幾年工,所以這邊的熟客幾乎都認得他。之前找人給屍體畫像,可巧,那畫師是這裡的常客,認得孫六。”
裴折朝四周打量了一圈,問道:“這家是什麼行當?”
林驚空:“是做皮影戲的,先前提到的畫師,偶爾也會給這家鋪子提供畫稿。”
皮影戲下午開場,現在樓裡冷冷清清,他們剛進門,就被夥計攔住了:“公子留步,咱們這邊還在打掃,沒開始表演。”
裴折粲然一笑:“我們不是——”
“查案。”林驚空冷酷出聲,“叫你們掌櫃的出來。”
夥計半信半疑,官兵見狀,直接亮出腰牌:“還不趕緊去。”
夥計大驚,連忙道:“我,我馬上去,大人您稍等。”
想好的說辭用不著了,裴折聳聳肩,在樓裡溜達起來。
雲無恙亦步亦趨跟著他,小聲說林驚空的壞話:“一看就是積威日久,這等橫行鄉裡的狗官,人人得而誅之……”
裴折暗自搖搖頭,雲無恙這性子,說好聽點是直率坦誠,說不好聽的,就是固執己見,一旦對某個人有了偏見,就容易一葉障目,影響判斷。
這皮影戲的掌櫃頗尚文風,牆上掛著書畫,裴折饒有興致地一一看過,最後停在一幅畫前,挑了挑眉。
他猝不及防停下步子,雲無恙差點撞到他身上:“公子,你看什麼呢?誒,這畫畫得還不錯,有人有花有鳥,旁邊寫的是什麼啊?”
“是首打油詩,說的還是咱們認識的人。”裴折搖了搖扇子,眼底笑意濃厚,緩聲念道,“我為青衫客,卿乃人間絕色,一見佳人心緒亂,叩問長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