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糖人(1 / 2)

“要你,摸摸我的頭。”

他真是卑劣,提出這種得寸進尺的要求。

燕暮寒低著頭,靈魂好似被撕成了兩部分,一部分陰暗汙濁,叫囂著趁機占儘祝珩的便宜,一部分膽小怯懦,像一隻蝸牛,企圖縮回觸碰的觸須。

祝珩為什麼不說話?

是不是也覺得他的要求很過分?

他要被討厭了嗎?

……

事實上,祝珩並沒有想那麼多,他的注意力全都被燕暮寒的耳朵吸引了。

紅了。

藏在金色頭發裡的耳朵越來越紅,好似咬一口就會迸出殷紅清甜的石榴汁,祝珩舔了舔虎牙,彎腰撈起隨著河流飄下來的花燈,舉到燕暮寒的耳邊。

“不要動。”

他提著燈,隨意地哄道:“等我看完,就摸頭。”

祝珩驚奇的發現,在他說完那句話之後,燕暮寒的耳朵變得更紅了,就連耳根和脖頸都泛起了緋意,被花燈一照,好似煙火綻開,在薄薄的皮膚之上越開越盛。

花叢中有一點血意,在耳垂的位置,仿若朱砂點痣。

羞恥心最強的小孩子,都沒這麼容易害羞。

“看,看完,了嗎?”

本來就說不利落話,現在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祝珩失笑,將花燈往後撤了撤:“小將軍的南秦話又退步了。”

燕暮寒心裡一沉,正想抬起頭,頭頂突然被不輕不重地按了下,微涼的指尖探進發絲裡,他瑟縮了下,聽到溫潤的聲音,像是在笑。

其中好似還夾雜著含糊的兩個字:“好乖。”

月色漸濃,遠處炸開小簇小簇的煙火,像是星子從九霄銀河墜落,從人間路過,而後便銷聲匿跡。

祝珩眯了眯眼睛,那個方向,似乎就是燕暮寒要帶他去看煙火的地方。

看來他錯過了小將軍準備的禮物。

好可惜。

祝珩撫弄著腕間的玉珠,罕見的有點後悔。

觀音寺已經關門了,裴聆滿臉淚痕,站在門前的樹下張望,一看到祝珩就跑了過來:“殿下,你去哪裡了,我剛剛沒找到你……”

祝珩被吵的頭疼,幾不可查地皺了下眉,剛準備開口勸勸裴聆,身旁的燕暮寒就開口了,音色沉冷:“閉嘴。”

裴聆這才看到祝珩身邊站著的人,他沒有見過燕暮寒的麵容,但耳朵靈,一下子就聽出了是燕暮寒,嘴巴一閉,臉比農家院子裡晾曬的細紗都白。

救命,為什麼燕將軍會在這裡?!

燕暮寒的氣勢太駭人,裴聆下意識往祝珩身後縮了縮,糖人的木棍都快被捏斷了。

燕將軍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樣,看起來比他大不了幾歲,一身的少年氣,除了那股不怒自威的氣質,哪哪都和統率大軍的將軍搭不上邊。

他崇拜的人原來長這樣。

裴聆偷偷打量著燕暮寒,畏懼中夾雜著驚喜,像天真的羔羊第一次見到狼,天性使他想要臣服,好奇心又催生出彆樣的情緒。

“這是給我買的嗎?”

祝珩看著糖人,裴聆謹記燕暮寒的命令,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將手上的糖人都遞給他。

他買了兩個糖人,其中有一個是給自己的,沒想到燕暮寒會來。

祝珩也不客氣,接過兩個糖人,笑著道了謝:“我還要再逛逛,有燕將軍陪著不會出事,你若是累了,可以先回去。”

這是送客的話,偏偏裴聆是個木頭腦袋,還眼巴巴地看著祝珩手上的糖人:“我不累——”

“回去。”

燕暮寒一聲令下,裴聆一秒都不敢多留,忙不迭跑遠:“是。”

觀音寺裡傳出敲鐘聲,一連幾聲,將天色敲得昏暗,將白日敲入了睡夢,隻留下漫天的星塵隨意描摹,勾勒出瑰麗的夜色。

祝珩一手一個糖人,等鐘聲停下才看向身旁的人:“燕將軍好凶,莫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燕暮寒沒發覺兩句話之間毫無關係,隻抓住了生氣的字眼,眸光忽閃,理不直氣也壯地點頭:“你應當,賠罪。”

這麼喜歡被摸頭嗎?

祝珩挑了挑眉,他記得北域的兒郎脾氣大得很,摸頭是帶有挑釁意思的行為,會惹得他們大發脾氣。

燕暮寒,和書中描述的異族人都不同。

祝珩從來不是個溫和良善的性子,過去的局勢逼得他做小伏低,想開之後,骨子裡的惡劣勁兒便泄露出來,他將手上的糖人遞給燕暮寒:“邊吃邊想吧。”

燕暮寒沒反應過來:“嗯?”

“想一想,希望我如何賠罪。”祝珩咬了一口糖人,不著痕跡地看向他的耳朵,“吃完糖人,就可以提要求了。”

光線太暗了,看不清是不是紅的。

燕暮寒聞言一怔,迫不及待地接過糖人咬了一口。

他不喜歡甜食,更不想吃裴聆買的東西,如果不是祝珩給出的條件,他絕不會……嘖,好甜好奇怪。

狼群茹毛飲血,他的記憶伊始是像野獸一樣撕咬,啃食生肉,就連食用熟食都是被強迫學習了幾個月才糾正過來。

從來沒有人給他吃過甜的東西,祝珩是第一個。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