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睡了!
男子與男子在一起違反陰陽調和,聽說行房時處於下方的承受者會很疼,他沒有疼,那痛的豈不是……
燕暮寒眼神複雜,愧疚中夾雜著一絲隱秘的喜悅,沒有人能不為完全占有心上人而欣喜,無論是精神上的占有,亦或者是身體上的占有。
心臟鼓噪,他狠狠地掐了下掌心,逼自己冷靜下來。
祝珩用穿衣之事委婉暗示他,定然是覺得麵子上掛不住,身為男子卻委身於他人,心裡多少會留下疙瘩。
燕暮寒體貼地幫祝珩穿戴配飾,係好腰帶,然後小心翼翼地拉起他的手,問道:“疼嗎?”
他隻問這一句,以免祝珩不自在。
燕暮寒定定地看著眼前人,他曾無數次在腦海中描摹祝珩的眉眼,也曾在月夜下細細端詳,用儘了溢美之詞去誇讚。
但事實上,人間言語都描述不出祝珩帶給他的驚豔。
祝珩生了一雙與常俗有出入的鳴鳳眼,眼頭圓潤帶鉤,眼尾上挑起近乎鋒利的弧度,致使整個眼型狹長,不笑時眉目冷厲,一勾唇便凍雪消融,上眼瞼折出脈脈情意。
若是掐上一把折扇,便與九重天宮裡走出來的仙人如出一轍,不染纖塵。
正是他的金枝玉葉。
書上說鳴鳳眼是大富大貴的命,祝珩合該端坐明月高台之上,受萬萬人叩拜。
燕暮寒想。
祝珩:“?”
是在問他手背上的燙傷嗎?
燭芯留有餘溫,燙到的時候火辣辣的,但過了一夜後已經沒有感覺了,燕暮寒還記得這茬,可見昨夜醉的不夠重。
那怎麼還能如此坦然自若?
“不疼了。”祝珩不動聲色地抽出手,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著,心中的古怪感越甚,他挽起一縷頭發,“我用不用把頭發整理一下?”
北域的男子豪放不羈,平日裡不束發,喜歡披散著頭發,或者是編成小辮子。
燕暮寒自告奮勇:“我來幫你!”
新婦過門要挽起發髻,祝珩想整理頭發,定然是和方才那句話一樣,在委婉提醒他,他們已經有了夫妻之實。
看來成親的事要儘快提上日程了。
世間好男風的人很多,但能到最後的很少,正大光明、明媒正娶更是少之又少。
燕暮寒曾經幻想過他和祝珩的成親儀式,他們會穿著相同的款式的喜服,堂堂正正地拜天地,轟轟烈烈的結良緣。
祝珩當初說要娶他,他應允了,便將自己放在夫人的位置上。
燕暮寒不在意上下,但如今他奪了祝珩的身子,就想事事完備,不讓祝珩輸給任何新娘子。
喜服要有,嫁衣也要備上,並且得是奢華瑰麗的鳳冠霞帔。
唯有世間獨一份兒,才配得上他的金枝玉葉。
祝珩坐在桌前,透過銅鏡,可以看到燕暮寒正撩起他的頭發,一點點梳開。少年將軍梳的很認真,那雙握慣了刀的手很穩,梳到發尾的時候怕扯痛他,還貼心地攥住發梢上端。
他突然想起在四水城初見燕暮寒的時候。
千鈞弓射出的箭從他的身側穿過,強勁的力道差點將他帶倒,那時祝珩做夢都想不到,有朝一日,射出這一箭的人會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頭發,輕輕梳理。
燕暮寒對他很好,可世間情愛比琉璃脆,比彩雲易散,比人心變的還快……這份喜歡又能持續多久。
想前些日子燕暮寒還性格羞怯,逗弄一句就紅到了耳根子,而今耍酒瘋表明心意了,卻又裝出一副無事發生的樣子。
是想反悔嗎?
親了抱了,如今又把告白咽了回去,哪裡有這種道理。
祝珩摩挲著手腕上的珠串,心裡泛起一片冷意,他不在意燕暮寒的喜歡,但不願意吃這個虧。
“將軍的手真巧,文能編發,武能拉弓,你我在四水城初見,你那一箭衝上城牆,差點……”祝珩點了點左胸口,在銅鏡裡和燕暮寒對上視線,含笑道,“差點從這兒穿過去,將我釘死在四水城城牆之上。”
頭發被扯了一下,逐漸成型的辮子散開,燕暮寒失了血色的臉映在鏡中,有種模糊的脆弱感。
心裡堵著的氣散了些許,祝珩移開視線,暗自在心裡腹誹:活該,誰讓你惹我不痛快。
明隱寺方圓十裡以內的人畜都知道,祝珩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主兒,惹誰都彆惹他不痛快。他會因為山下的小孩打折了狸花貓的腿,半夜不睡覺,裝成鬼去嚇孩子;也會因為大皇兄將他推下水,暗中幫其他皇子出謀劃策,爭寵搶風頭……
打小是佛祖看著長大的,卻養出了一副惡鬼心腸。
燕暮寒的手很巧,重新編好了頭發,他按住祝珩的肩膀,自上而下地看著他,顫抖的嗓音裡帶著後怕:“那一箭,我不知是你。”
他踏過南秦的十二座城池,以為要在大都才能見到祝珩,大概是上蒼垂憐他,祝珩被送到了他的麵前。
惦念了多年的人,哪裡舍得傷害分毫,哪裡舍得……讓他誤會。
儘管燕暮寒可以確定那一箭沒有瞄準人,也不會傷到祝珩,但他仍然為此事自責:“對不起,是我錯了。”
除了那一箭,還有當眾擄人的事。
如果重新來過,他一定會用最溫柔的方式接走祝珩,而不是像這樣,害得祝珩被無數人恥笑,在南秦淪為了笑柄。
他命人送信給祝子熹,那人回來時捎了大都的消息,南秦的人都在歡慶北域的退兵,沒有人關心祝珩的死活。
甚至於覺得是祝珩這個不詳的災星走了,南秦的危難才得以解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