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府府衙之外,
二十名內著錦衣,外套金甲,腰彆繡春刀的錦衣衛,早已兩路列隊站好。
而錦衣衛的旁邊,還站著二十名府衙的衙役,他們雖然看著不如朝廷錦衣衛光鮮,但也各個精神抖擻,目光尖銳。
片刻之後,柳文成和鄭士元他們就從府衙大門走了出來。
蔣瓛和衙役班頭騎馬在頭前帶路,柳文成和鄭士元以及韓宜可,則騎馬緊隨其後。
兩邊的百姓看著這樣的排場,也是麵露驚駭之色。
“咱們柳大人可是正四品大官,怎麼對這倆身穿綠官袍的七品小官這麼客氣?”
“雁門縣的知縣葉大人不也是七品小官,柳大人不照樣得哄著?”
“天下有幾個葉大人,他們能比得上葉大人?”
“他們是欽差,見官大一級的欽差!”
人群之中,一名看似書生的年輕人,看著遠去的的綠色官袍,嚴肅而肯定的說道。
與此同時,聽到這話的百姓們,當即就變得嚴肅了起來。
他們隻希望這些欽差不是瞎子,可不要冤枉了這些真正的‘一方父母’!
春日暖陽之下,
這個代表著大明朝廷和地方官府的隊伍,離開了太原府的府治陽曲縣。
在接下來的半個月時間裡,他們途徑榆次縣、太穀縣、祁縣、徐溝縣、清源縣、交城縣、文水縣、壽陽縣、太原縣、盂縣、靜樂縣、河曲縣。
這十二個太原府直轄縣之中,平均每個縣就有兩座糧倉,或戰備糧倉,或備災糧倉,或變現糧倉。
戰備糧倉全部倉滿廩實,且儘是去年秋季新收的糧食!
備災糧倉正在修建,各自工程進度不同,有的已經封頂,正在做防腐處理,有的還未封頂!
至於明年修好也沒問題的變現糧倉,也已經開始在選址處打起了基樁!
回府治所陽曲縣的官道之上,饒是長期在人前一本正經的鄭士元,也是難得一笑。
不僅如此,他還一邊騎馬散步,一邊欣賞道路兩旁的風景。
其實也不僅是鄭士元,韓宜可和蔣瓛也是一臉的輕鬆,就好像度過了什麼天大的難關一樣。
柳文成看著這一幕,隻是摸了一把胡須之後,便滿意的點了點頭。
在他看來,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他看得出來,這三位欽差大人已經在心理上,完全沒有了所謂的‘罪惡感’!
正所謂吃人嘴短,拿人手軟,他們這些日子享受了他們曾經想都不敢想的快樂,如果不幫他們在君前美言的話,就是做人不厚道。
但在他們有罪的情況下,替他們在君前美言,那就是受賄大罪,有愧於皇帝陛下的信任。
可就現在調查的情況來看,不論皇帝陛下覺得是否有罪,在他們看來都是無罪有功的。
也就是說,即便是沒有這些曾經想都不敢想的款待,他們也會極力為葉青說好話。
在這樣的情況接受款待,還沒有花公家的一分錢,自然就不覺得有罪惡感了!
且不說柳文成,就算是他們自己,也長期請朋友同僚吃飯,不過就是家底不夠,請的是粗茶淡飯罷了!
就他葉青和柳文成的身家來看,這所謂的款待和他們請彆人的粗茶淡飯,也沒什麼太大的區彆!
第二天一早,太原府治所陽曲縣界碑旁官道上。
太原府的同知和通判,正在給錦衣衛小夥子們送土特產。
一名錦衣衛小夥子看著手裡的小袋子,這小袋子的布料很差,像極了擦腳布,可以說是看著狗都嫌棄。
小袋子也不大,裝的東西也不多,也就是剛好一把抓而已。
可就是這不多的土特產,卻著實是有些沉!
也就在此刻,柳文成又親自把三包土特產,交到了鄭士元三人的手裡!
袋子的料子依舊看著狗都嫌棄,但容量卻是大了好幾倍!
給錦衣衛小夥子們裝土特產的袋子大小如荷包,而給他們裝土特產的袋子大小卻有如背包包袱!
彆說是鄭士元和韓宜可了,就算是武功高強的蔣瓛,都差點沒拿穩。
“什麼土特產這麼重?”
柳文成笑著說道:“一些不值錢的紀念品罷了!”
蔣瓛拿出一把‘土特產’置於陽光之下,瞬間就折射出耀眼的金銀光芒。
“柳大人,你說這些是不值錢的土特產?”
柳文成依舊笑著解釋道:“當然是不值錢的土特產了!”
“什麼是錢,我大明的錢指的是銅錢和寶鈔,又不是這些不知道哪裡來的金幣銀幣。”
“你看看這上麵的圖紋和文字,就拿這個金幣來打比喻,竟然還是一個女人戴著王冠,手持權杖的圖紋,還有這些像極了蚯蚓在爬的文字,你也不認識不是?”
“這些東西又不能直接當錢花,自然就是不值錢的紀念品了!”
“因為葉大人對外貿易搞得好,所以,這些不值錢的紀念品,就是我們這裡的土特產了!”
“蔣將軍,您覺得下官說得對嗎?”
蔣瓛隻是眼珠子那麼一轉,當即就笑著點了點頭道:“柳大人說得對,那本將軍就卻之不恭了。”
“還請柳大人放心,我們一定如實相報!”
話音一落,蔣瓛就再次變成車夫,駕馭馬車向應天府的方向而去。
馬車之後,
鄭士元看著腳下那麼大一包土特產,額頭上的冷汗止不住的往外冒。
他瞪著對麵的韓宜可就開罵:“韓大人,你怎麼能接受這麼貴重的饋贈?”
“你接受也就罷了,怎麼能招呼錦衣衛把我拽上車,不準我開口拒絕?”
“你知道你這是什麼行為嗎?”
“你摸摸你這個腦袋,到底還在不在!”
韓宜可不僅不發火,還淡笑著說道:“鄭大人,你哪隻耳朵看見是我叫錦衣衛動手的,又哪隻眼睛看見是我對錦衣衛使眼色的?”
鄭士元仔細回想,韓宜可雖然沒有拒絕,但也確實沒有明令暗示錦衣衛過。
緊接著,韓宜可又附耳鄭士元說了一句悄悄話。
也就是這句悄悄話,讓鄭士元想起了之前一個忽略的細節,那便是蔣瓛在和柳文成交談的時候,藏在身後的手還對錦衣衛做了一個手勢。
“是蔣將軍?”
韓宜可小聲道:“鄭大人,你出門辦差講原則是對的,但有的時候還是要學會變通。”
“兵器太剛則易折啊!”
“我朝俸祿乃是曆史最低,這才是貪官殺不儘的根本原因!”
“這葉大人用此道治世,且還能讓陛下想殺又舍不得殺,這說明什麼,這說明陛下的觀念或許會被葉大人改變!”
“如果葉大人當真魚肉百姓,我等接不接受饋贈,他都該死!”
“可他所做的事情,卻足以讓我等不接受饋贈,也會儘全力為他說話!”
“既然如此,那接受又何妨呢?”
“有的饋贈堅決不能拿,而有的饋贈卻是拿了比不拿好!”
“而這些土特產,就屬於是拿了比不拿好!”
“再者說了,這些土特產對你我來說確實貴重,但對於葉大人來說,真就是隻是一些不值錢的土特產罷了!”
“.”
在韓宜可苦口婆心的開導下,鄭士元也算是開竅了一點點,但也僅僅隻是開竅了一點點而已。
半個月之後,鄭士元一行人回到了應天府,隻是他們到達之時,早朝已經結束。
去往禦書房的路上,二人身穿朝服,分彆手持朱元璋欽賜的戰刀,以及還未開封的手書聖旨。
不僅如此,他們還背著柳文成代葉青贈予的‘土特產’!
韓宜可雖然認為就當時的情景來看,這些土特產拿了比不拿好,但卻更知道唯有皇帝陛下許可,這些土特產才能真的拿著不燙手!
可就在他們進入禦書房之時,卻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原來意識到這一點的人不隻是他們,就連蔣瓛和那些錦衣衛小夥子,也有這樣的認識。
禦書房龍案之上,整齊的擺放著一大包土特產,以及二十小包土特產!
看著這一幕,韓宜可隻覺得自己太小看錦衣衛了!
這些人可是朱元璋從親軍之中精挑細選的人,他們能不了解朱元璋的為人?
朱元璋看著二人背後的兩大包袱,這才眉宇之中稍有欣慰之色。
早在二人進來之前,他就打定了一個主意,如果二人不把這些土特產帶過來,葉青可以不死,他們就必須去死!
好在這二人做出了最明智的決定,沒有背著他收受葉青饋贈的想法。
其實,他也不是不許他的人接受葉青的饋贈,毛驤他們收他葉青的禮還少了嗎?
但當著他麵收和背著他收,就有本質的區彆了,好在他們的行為與當著他的麵收禮無異!
朱元璋隻是嚴肅道:“你們的調查結果,蔣瓛已經說過了。”
“現在,咱聽你們再說一次!”
二人放下包袱,並呈交戰刀和聖旨,緊接著就開始挑重點說。
說完調查結果之後,二人就開始替葉青說好話。
可他們剛開始說,就看到朱元璋眉頭緊皺,一副極其不耐煩的樣子。
朱元璋當即打斷道:“咱是要你們去調查真相,不是要你們替咱決定對錯的。”
“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