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裡寫的是,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時,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
“你倆卻是海上升明月,君臣共打窩啊!”
“.”
圓月之下,杭州灣紹興港碼頭邊上,
馬皇後戴著沾水麵罩,看著正趴在船頭女牆之上,一起嘔吐打窩的朱元璋和毛驤,真就是歎氣搖頭加感慨。
二人咬牙切齒的吃過一斤密製鯡魚之後,便馬不停蹄的往船頭跑。
他們都已經趴著打窩小半個時辰了,可以說已經到了吐無可吐的地步,現在吐出來的全是水。
隻是這一瀉而下還能拉絲的水,都散發著讓人難以靠近的惡臭。
“咱,咱要弄死.”
朱元璋話還沒說完,又是一陣反胃,又開始朝海裡吐那能拉絲的水。
反觀左右兩花船之上,儘是將軍們的豪放笑聲,也儘是倭女們那讓人想來一次‘海戰殺倭’套餐的聲音。
當然,課程不完他們是不能來‘海戰殺倭’套餐的,就算是再有想法,也得強行憋回去。
也當然了,那可以讓他們想法加劇的節目,還是可以隨便看的。
中心主船的船尾之上,
一身水墨白衣的葉青,也在那裡趴著打窩。
沈婉兒倒是沒有戴麵罩,畢竟正在打窩的人,是已經走進她心裡的人。
但在邊上幫葉青拍背的沈婉兒,還是玉手拂麵微皺眉。
儘管正在這裡打窩的人是她的心上人,但這味道也確實是實實在在的難以忍受。
“大人,你說你這是何苦啊!”
“就伱示範吃這查理曼臭豆腐之時,那雲淡風輕還細嚼慢咽的樣子,就像是吃家常便飯一樣。”
“我還以為你吃得慣,沒想到是裝的?”
“不過,演得也確實沒人看得出來,你是在苦苦支撐!”
說著,沈婉兒又開始溫柔的幫葉青拍背。
好一陣子之後,葉青才微微偏頭,虛弱的說道:“你懂什麼?”
“這叫逼格,逼格絕對不能丟了,尤其是這可以和陛下說得上話的郭老爺。”
與此同時,他也心中暗自發狠道:“為了徹底得罪這可以向朱元璋告我黑狀的郭老爺,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情,我也乾!”
“隻是我低估了這大明版鯡魚罐頭的威力,我好幾百年的功力都頂不住啊!”
想到這裡,強烈的反胃之感再次湧上心頭,繼續趴著打窩。
沈婉兒不知道逼格二字的意思,但僅從葉青的表現看來,她覺得應該是‘輸錢不輸氣勢’的意思。
但她真不覺得葉青是這種死要麵子活受罪的人!
直覺告訴她,葉青對她肯定有所隱瞞,她不相信葉青是這麼一個,為了麵子就乾這種害人又害己的事情的人。
想到這裡,沈婉兒隻是默默的看著,趴在這裡辛苦打窩的葉青。
她不會開口問葉青任何這方麵的問題,她會等著葉青告訴她所有心事的一天到來,更會等他們倆如同她馬大姐夫婦的那一天到來。
想到這裡,她又轉身看向船頭的方向,眼裡儘是好奇之色。
葉青吃一條密製鯡魚就變成了這樣,實在是很難想象,那吃一斤密製鯡魚的郭老爺和毛大俠,又會變成什麼樣子。
此刻的船頭之上,朱元璋和毛驤已經連拉絲的水都吐不出來了。
他們就背靠女牆,癱坐在船頭甲板之上,就那眼睛無神,如同隻會喘氣的行屍走肉的樣子,說他們倆是皇帝和將軍都沒人信。
一個是龍遊淺灘遭蝦戲的龍,一個是虎落平陽被犬欺的虎,簡直是龍沒龍氣和虎沒虎勢。
“咱,咱要弄死他!”
朱元璋饒是眼睛無神,也能看得出來他下船之後,就要弄死葉青的決心。
唯有在說到葉青之時,他的眼睛裡才恢複了該有的精光。
憤怒給人力量這句話,被此刻的朱元璋給演繹活了。
馬皇後知道,葉青算是徹底把朱元璋給得罪到了,她這個皇後再怎麼勸說都沒用的地步。
為今之計,隻有她親自去找葉青談談。
他葉青必須給一個站得住腳的理由,他才能在靠岸之後還能活命。
他用密製鯡魚懲罰人這件事,需要一個站得住腳的理由,他開課講進攻應天戰術這件事,更需要一個絕對站得住腳的理由。
想到這裡,馬皇後隻是長歎一口氣,就果斷船尾倉房而去。
權當是死馬當活馬醫了!
如果他葉青在單獨麵對她的時候,還繼續口才討厭的話,她也救不了他葉青了!
片刻之後,馬皇後就來到了葉青所在的船尾倉房門口。
可就在她準備敲門之時,就聽到葉青的聲音從船尾甲板而來。
馬皇後聞訊趕去,卻發現葉青的狀態,比朱元璋和毛驤也好不到哪裡去。
圓月之下,
馬皇後就這麼站在艙房角落,隻露出一隻眼睛,看著趴在船尾女牆上的葉青,以及正在幫他輕拍後背的沈婉兒。
沈婉兒好奇道:“大人,我實在是想不明白,你為什麼要教將軍們這些戰術?”
“尤其是你明知道郭老爺可以和陛下說得上話,完全就與欽差無異,可你卻還要教這些戰術,你就不怕他告你個密謀造反之罪嗎?”
沈婉兒雖然不會問葉青為什麼會為了逼郭老爺吃密製鯡魚,自己也跟著吃,但還是想把這些事情問個明白。
因為這是臨行之前,忙得脫不開身的吳用,囑托她幫忙問的。
她之所以會答應吳用,也是因為她知道,這位絕對忠誠的吳大人,是為了他的葉大人好。
葉青吹了那麼久的海風之後,也已經好多了。
當然,要想完全消除大明版鯡魚罐頭給他帶來的影響,不到明天早晨是不可能的。
他看著下方蜂擁而至,卻又擺著尾巴逃離的魚群,也是饒有興致的一笑。
威力確實不錯,連魚都嫌棄!
葉青聽著這麼一個問題,自然知道這一定是吳用囑托她問的。
想到這裡,葉青也是看向寧波府的方向,心中暗道:“很好,看來你還是不夠忙。”
沈婉兒的眼裡,葉青依舊趴在女牆之上吹海風,卻不知他的腦子正在飛速運轉。
要知道吳用和沈婉兒是絕對忠誠於他的人,但也是他很多時候的最大敵人!
他們之所以被稱為最大敵人,在於不能粗暴的對待他們,必須得想個理由,把黑的說成是白的才行!
當然,就這個問題來說,他的最終目的本來就是白的!
想到這裡,葉青就直接實話實說道:“因為居安思危啊!”
“居安思危?”
沈婉兒看著趴在船尾女牆上,隻是眺望遠方背影,詫異道。
與此同時,躲在艙房角落之後的馬皇後,也跟著心中暗自詫異道。
這一明一暗兩個女人的眼裡,葉青眺望遠方的同時,還目光深邃道:“不錯,我們必須居安思危。”
“縱觀曆史,王朝覆滅之前,都會在前麵加一個南字,南唐是如此,南宋也是如此。”
“而他們之後的結局是什麼呢?”
“是滅亡!”
“南宋以十萬軍民跳海結束,雖有氣節,但終究是亡於外敵之人。”
“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如果我是崖山海戰的總指揮,大宋水軍在兵船不變的情況下,裝備了我設計的武器,還會不會戰敗嗎?”
“我的答案是不會,不僅不會,還能再次從南打到北,再度一統九州華夏!”
“但世上沒有如果這回事,我們能做的,就是從曆史之中吸取教訓,杜絕悲壯的曆史再次重演!”
“如果我們不吸取教訓,大明一定會重蹈大宋的覆轍,或亡於內亂,或亡於外敵。”
“如果亡於內亂,下一個王朝或者當家人依舊華夏漢家還無所謂,可如果又是一個什麼外蠻,那就悲劇了!”
“我之所以這麼乾,就是為了避免這種悲劇的發生!”
說到這裡,葉青便看向現在還未設置關隘,還不存在的山海關方向,目光也隨之變得堅定且尖銳。
他繼續說道:“但人生在世不過匆匆數十載,我就算是有經天緯地的才華,也總有帶進墳墓的一天。”
“所以,我必須在此之前,把一批南軍將士教授成水戰高手。”
“隻要他們學會並傳承下去,他們和他們的後代,就會成為大明朝水上尖刀!”
“不論是在海上,還是在黃河天塹,又或者是長江天塹,他們都會成為大明的無敵海軍!”
“我之所以把看似固若金湯的京城作為假想敵目標,就是為了讓他們知道,世上從來沒有絕對的固若金湯。”
“隻有不斷地研究,不斷的進步,才能有更好的攻防效果!”
說到這裡,葉青又想到了這位兼職欽差郭老爺。
他隻是雲淡風輕的一笑道:“正因為他可以和陛下說得上話,我才要讓他來旁聽,並通過他告訴陛下,他永遠彆想著高枕無憂。”
“修築城牆,建立炮台,隻是一種不錯的防禦戰術而已。”
“要想立於不敗之地,隻有時刻居安思危,隻有時刻圖強,經濟圖強,軍事圖強,文化圖強,老百姓的家國意識也要變強。”
“隻有方方麵麵不斷圖強,才能永遠立於不敗之地。”
“至於告我密謀造反?”
“那就得看他郭老爺是不是豬腦子,更看他朱元璋是不是豬腦子了!”
“如果連我這點良苦用心都感覺不到,那就證明皇帝老子叫豬元璋,不叫朱元璋!”
“皇帝老子都叫豬元璋了,我還跟他乾個屁,還不如提前帶著我這一身才華去見閻王爺呢!”
馬皇後和沈婉兒這一明一暗兩女聽著這一席話,也是當即眼前一亮,一下子就明白了這位葉大人的良苦用心。
沈婉兒看著葉青的背影,眼裡儘是崇敬之色,甚至還眼裡泛起點點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