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年紀,心思單純,卻能一言道儘這世道本質,看來我小看了她啊……”
嚴嵩舔了舔手指,翻了一頁手裡的書,慢吞吞道:“清風入主玄圃宮,身邊需要些伺候的人,你挑些可靠,乖巧的道童伺候著。”
“以後我們嚴家,就指著清風了。”
聞言,嚴世蕃眉頭一挑,道:“爹,您真的信,那丫頭能爬上龍床?吹耳邊風?”
抬眼看著嚴世蕃,嚴嵩隻覺得心累,也沒了看書的心思,直接在床榻上躺了下來。
“去操辦吧,”背對著嚴世蕃擺了擺手,“記住了,彆做一些多餘的事。”
“安排兩個可靠,機靈的女道童貼身伺候就是了,其他的宮裡會安排。”
“是。”知道自己跟父親之間差著太多城府的嚴世蕃,此時已經徹底老實了,自然是嚴嵩說什麼,他就去做什麼,不敢再亂來。
起身給嚴嵩蓋上毯子後,躬身告退。
嚴世蕃離開後,暖烘烘的書房安靜了下來。
半晌後,嚴嵩緩緩躺平,盯著房梁,幽幽道:“清風能不能爬上龍床不是重點。”
“重點是陛下想要通過清風,透露什麼信號給外界,正如這次對清風的恩寵,就是在告訴所有清流,嚴府不會倒。”
“玉熙宮論道豈會那麼容易傳出來,恐怕這消息不日就會傳遍天下。”
“清風是我嚴家的人,這個事實永遠不會改變……”心頭念叨,嚴嵩呼吸變得急促,他感覺自己快抓住心底的答案了。
“裕王看的明白,清流看的明白,我嚴家就是給皇帝做事的,給皇帝遮風擋雨的。”
“再多個清風,意義何在?”
“無非就是多了一個乾壞事的人罷了。
若是得罪了清流,那清風就會是個魅惑君王的妖女,妖道,遭天下人唾棄……”
“等等!”呢喃自語著,嚴嵩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猛的驚坐而起,眼底似有精光閃爍。
“國有妖道,魅惑君王…嘶!”嚴嵩抽了口氣,瞪大著眼,呢喃道:“陛下他,不光是要對我嚴家出手,他還要對清流出手!?”
“先利用清流,將我嚴家圍追堵截,困死在掌中,成為那砧板之魚……”
“可是接下來呢?清流如何應對呢?”
嚴嵩自然知道,清流也貪,與他嚴家不同的是,自己吃相難看,三歲小兒都快知道了。
反正他也不在乎名聲!
可是清流,吃相文雅,背後又是龐大的文人士紳,底蘊深厚,盤根錯節。
這些人隻要不是抄家後拿出鐵證,沒人知曉,一個看似廉潔的人,實則是個中飽私囊的巨貪。
所以,自古都是他這種權力來源於皇帝的奸佞,被打倒後輕輕鬆鬆就清算了。
但那些清流,往往都是勝利一方,都是以當朝勝利者的身份笑到最後。
結果到了新朝,被清算的時候,一查一個巨貪!
“同時處理我嚴家和清流?”
“不,與我嚴家一樣,清流也不會被徹底清算,因為陛下還要用人,還要天下安定!”
“帝王之道,講究的就是製衡。”
嚴嵩大腦飛速運轉,他已經抓住了關鍵,“陛下要對清流下手,肯定是掌握了證據。”
“這個時候,清風的出現,就相當於是給他手裡遞了一把專門砍清流的刀!”
“而從今以後,清風就會是天下所有人眼中,魅惑君王的妖女,妖道。”
“一切都是妖道禍國,魅惑君王,陛下是被蠱惑的!君臣之情,永遠不會有裂痕!”
“他們會這麼虛偽的說。”
“轟隆!”
無聲中,似有驚雷炸響。
“嗬,嗬嗬……”突然,嚴嵩哼笑起來,而後整個人便很是舒坦的躺了下去。
“好啊,好啊,我嚴家被困死了,正等著刀來剮宰,你清流也彆想躲開這一刀!”
自己的不幸固然可悲,但他人的不幸更能用來平衡心理,聊以自慰。
簡言之,我過的不好,但想到你也會不好後,那我也就放心了,至少很公平。
不患寡而患不均,這就是嚴嵩此刻的心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