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芳跟在嘉靖身後,默默聽著。
道理都懂,這次真的就是快刀斬亂麻了。
沒有人料到陛下能狠下心拆除宮殿、停下所有玄修用度,讓所有人判斷失誤。
直接雷霆手段,迅速出手,利用清流,堵死嚴嵩的退路,之後又對清流下手。
真的是風馳電掣,迅雷不及掩耳!
嗯,這也得益於主子陛下,閉眼視聽天下,看穿一切,這才能讓陸炳迅速查賬。
否則,正常來說,根本不可能,你命令一下達,等到了地方,查賬,少說半年起步。
那時候人家早都把賬清了!
一般來說,這招隻能用一次。
這次過後,那十二遝奏本上的一切,都會一筆勾銷,所有的疑賬,證據鏈都會清掉。
下一次再用同樣的招,可就不靈驗了,無論是清流還是嚴黨,都會更加小心。
但是,他們真的能瞞得過陛下嗎?
呂芳想到了那坐於宮中,閉眼視聽大明天下的主子,心中微微搖頭,表示否定。
舉頭三尺有神明,以後說的就是主子了,凡人豈能瞞得過仙神慧眼?
“這次得到的錢,用於軍需和賑災款項後,眨眼間就會花光,財政問題始終沒有解決。”
“不過這些都是急不來的……”
“主子如今得仙緣,再重的沉屙積弊也都不過是區區頑疾,”呂芳開始給嘉靖研墨,語氣微微一頓後,道:“歲月,可抹平一切。”
聽到這話,嘉靖手中筆微微一頓,而後不置可否的灑然一笑。
對,歲月可以抹平一切。
抽出之前寫下的六大危機,心中略一沉吟,在第四條,衛所製崩潰上畫了一個圈。
呂芳見此,想到了剛才提出的“屯兵興農”的國策。
“你覺得,衛所製和募兵製,哪個好?”嘉靖沒有看呂芳,喃喃自語問道。
他心中有一個事關未來的很大計劃。
但是在做這件事之前,至少現在,他還不確定,要不要這麼做。
一旦那條路踏上了,那麼大明王朝,就徹底停不下來了,未來也看不到終點……
“這……”呂芳有些犯難了。
“罷了。”嘉靖抬手,示意呂芳不必說話,他本就不是真的在問呂芳。
這種事,當在自己心中做決斷,豈能問人?誰又能做自己的主?無人!
“慢慢來吧,”嘉靖心中輕呼一口氣,“先儘可能的恢複衛所製,減輕財政負擔,等經濟穩定之後,再整頓吏治……”
想著,嘉靖暫時放下了國事。
“今日就是回來的第十五天了,也該回去了,今日之後朕就是修仙宗派的長老了。”
想到修仙世界,嘉靖心中操勞一掃而空。
“大明這邊的事情,暫時算是告一段落,這次可以在修仙世界多待一段時間,爭取突破到練氣七層,達到練氣後期!”
“這邊有什麼事,隨時可以通過本命來掌控,有問題可以直接回來……”
三更天後,夜色濃鬱。
西苑內燈火通明,嚴嵩和嚴世蕃走在最後麵,徐階等清流一言不發,走在最前麵。
“爹,今天開始,我們可就跟清流不死不休了。”嚴世蕃扶著嚴嵩,看著大雪道。
聞言,嚴嵩腳步微微一頓,佝僂著的身體微微挺直,抬頭看著滿天大雪。
“世藩,記住了,我們跟清流,永遠不能和解,注定了你死我活。”
“這也是陛下想要看到的啊。”
“今天清流、我嚴家、還有陛下,三方默契登台,把這出戲唱完了。”
“清流跟嚴黨這麼有默契,皇上會怎麼想?”嚴嵩說著,又恢複了佝僂的身體,像是給嚴世蕃說,又像是給自己說,道:
“我們的職責就是給陛下遮風擋雨,處處為陛下著想,陛下要錢,我們就給錢;陛下要土地,我們就給土地……”
“聖明天縱,無過皇上。”
“陛下是沒有汙點的,陛下是不會針對任何臣子的,陛下也是神聖無瑕的……”
宮闕下,燈火漸暗,風雪愈大。
嚴世蕃扶著似乎又恢複了垂垂老矣的老父親,緩緩步入那黑暗的暴風雪之中。
佝僂著背的嚴嵩站在黑暗的風雪裡,似有所感應,駐足回望那宮闕後的燈火。
蒙蒙風雪中,玉熙宮變得虛幻不清。
“爹,怎麼了?”
“世藩,你站在這裡,能看清楚玉熙宮嗎?”
“雪太大了,看不清了……”
“唉,”雪夜裡,長長一聲歎息,“回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