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海中,嘉靖深深看了眼坐在案前,不發一言的海瑞,大手一揮,被放大的本命變回原來大小,而後轉身退出了識海。
“都記錄好了嗎?”睜開眼的同時,嘉靖坐起身,招了招手,“拿來朕看。”
呂芳深吸口氣,將寫好的幾頁紙,恭敬的奉上,交到嘉靖的手裡。
看著這篇,因時修改的‘治安疏’,嘉靖目光掃過,又從頭到尾的看了一遍。
“主子,您莫要生氣,此等粗鄙凡人,如蚍蜉妄言謬論蒼天,為了這種人,傷了仙體不值當,隻要您一聲令下,奴婢這就……”
呂芳恨聲說著,然而他話還沒說完,正在看著奏疏的嘉靖就輕描淡寫道:“朕為何生氣?”
被嘉靖這麼一問,呂芳一滯。
“你看到的,是蚍蜉妄言謬論蒼天,”嘉靖目光始終不離這篇呂芳抄錄的奏疏,“可朕,此刻看到的,是臣子拳拳愛國之心。”
嘉靖生氣嗎?不,內心毫無波動。
這奏疏說對了嗎?對了!那又如何呢?朕以前就是這樣的,但那是以前!
如果是沒有修仙,沒有覺醒前世記憶的自己,看到這篇奏疏,必然暴跳如雷,恨不得將這個海瑞,除之而後快。
可,帝王的城府,注定了他不會殺這個海瑞。
你想做名臣?你想做千古賢臣?你要告訴後人什麼?朕不想去想,朕不會如你意。
他們猜朕是不讓你如意也好,幡然醒悟也罷,哼,後來者自己翻書,自己猜吧!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現在的自己,真的修仙了。
因此,嘉靖再看這篇奏疏,內心毫無波動,甚至是想笑,當然,是欣慰的笑!
不過呂芳有句話倒也沒說錯。
想著,已經看完一遍奏疏的嘉靖合上手裡的幾頁紙,隨手合在一起,指了指呂芳。
“何人能論蒼天啊?”
“嗬,”嘉靖說著,輕笑出聲,隨手一甩,將奏疏扔給呂芳,“無人可論!”
“何為蒼天?朕!”說著,嘉靖氣勢陡然一變,功法跟著運轉,修為展露,威壓陣陣。
“朕不是天子,朕是這大明的天。蒼天可包容萬物,蚍蜉亦在此列!”
嘉靖說著,看向已經怔在原地,心神震撼的呂芳,道:“蒼天會在意蚍蜉的妄言謬論?”
“朕可以是高高在上的天,也可以是天地萬物的君父,為人父者,有雷霆之怒,亦有仁慈寬容,朕豈會怪罪於他?”
聽到嘉靖如此一番蒼天之論,呂芳腦海中一聲轟鳴,宛若洪鐘大呂敲響一般。
此一刻,他看著眼前的主子,他已不再是仙,而真的就像那無有與齊的蒼天一般。
“帝君心如蒼天,”呂芳恭敬的跪在地上,道:“是奴婢,狹隘了。”
“起來吧,”嘉靖說著,收斂那一瞬間釋放的修為氣勢,從柔軟的榻子起身,走向玉熙宮門口,目視晴朗無雲的湛藍天穹。
“東南之事已了,海瑞這把劍也該收回了,不過為君為父亦為天,也要有適當的威嚴,給予這把鋒芒畢露的利劍一些敲打才是……”
“明日起朕要閉關,你將海瑞這份奏疏抄錄成奏本,命人快馬加鞭,送到那海瑞手裡。”
聽到這話,跟在嘉靖身後,拿著奏疏的呂芳身體一怔,心下頓時了然,眼底精光閃爍。
望著主子高大的背影,躬身溫吞道:
“帝君之威凡人難測,希望這海瑞經此後,可心存敬畏,知曉天不可輕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