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熙宮,偏殿。
“主子,海瑞到了。”呂芳對精舍中的嘉靖恭敬道。
“宣。”聞言,正閉目打坐的嘉靖並未睜開雙眼,而是繼續運轉著功法。
雖然他練氣五層的修為,根本不可能短時間內有任何的境界上的鬆動,但他依舊沒有鬆懈下來,依舊每天勤修。
“是,”呂芳躬身一禮後,轉身來到門口,先是對黃錦道:“去玄圃宮伺候著吧。”
“是。”黃錦對著呂芳點了點頭,然後轉身沒入雨中。
“海主事?”黃錦離開後,呂芳這才上下打量了眼海瑞,語氣有些冷淡,道:“隨咱家來。”說完轉身就朝著偏殿而去。
他能對嚴黨和清流溫聲細語,虛與委蛇,但對這個海瑞,他是裝都不想裝。
至於原因,自然是海瑞上次那一篇奏疏了。雖然主子寬宏大量,不但不怪罪海瑞,還要重用他,但他這個家奴,可見不得這種人。
海瑞這種人,注定了沒有幾個人喜歡。
呂芳的冷淡,海瑞自然並不在乎,一路跟著,來到了偏殿處,然後就看到了那正中間,那八卦道台上的精舍,還有裡頭坐著的嘉靖。
第一次看到這位皇上,海瑞的心裡是很複雜的。
此前,他對皇上有很多的不滿和誤解,不過這種誤解,隨著他回京,接觸清流,在京城了解到一些事情後,這才明白過來。
自己的眼界過於狹小了,不管這位帝王此前過錯如何,但至少他開始轉好了。
而且,不光這些,他心裡還有一個巨大的疑雲升騰,久久無法散去。
那就是皇上他,到底有沒有玄修成功!
對,奏疏那件事,在他心裡,始終是一個未解之謎。
這一次,或許他可以借這個機會,一解心中疑惑。
“主子,海瑞帶到了。”呂芳躬身說道。
而海瑞也終於在這個時候上前一步,而後下跪行禮,道:“臣,海瑞,參見陛下。”
站在一旁的呂芳看著海瑞那筆挺的背影,眼神中都是嫌棄的神色。
“呼,”輕輕呼出一口氣後,嘉靖雙眼睜開,看向跪在地上的海瑞,麵容微緩,道:“起來吧,呂芳,去搬個座給他。”
“是,”呂芳轉身搬來一張小凳,放在海瑞身後,然後又靜靜立在一旁。
“謝陛下。”海瑞道了一聲謝後,又小心的坐在凳子上,腰背依舊筆挺。
“知道朕這次叫你來,所為何事嗎?”嘉靖看著海瑞。
“臣不知,還請陛下示下。”海瑞低了低腦袋,一副聽話的樣子。
“你是個聰明人,”嘉靖笑了笑,抬手指了指海瑞,又跟著道:“不過你為人太過剛直了,不過這過剛易折的道理,你肯定明白。”
“朕也就不在這裡多說了……”
皇上早就注意到我了嗎…海瑞低下頭,心中暗暗想著,低聲道了“謝”,卻是沒有將頭抬起,他聽得出皇上的話音,還有後話。
“你可知屯兵興農的意義所在?”
“回皇上,”海瑞微吸一口氣,而後抬起頭,認真道:“屯兵興農的國策若是施行,不但邊疆會穩定,還能大大減小財政消耗。”
“而後,內部繼續招募士兵,用於東南沿海的抗倭,和鎮壓大明境內的一些叛亂。”
“一南一北,甚至是大明全境,都能穩定,若是有什麼國策需要施行……”說到這裡,海瑞眼神中有亮光浮動,道:“亦可快刀斬亂麻的結束,還不至於引起大的動蕩。”
“若真有什麼動蕩,也能迅速彈壓。”說到這裡,海瑞心中也愈發的疑惑起來。
若是陛下真的大限將至的話,那這一切,也就都合理了。因為這是陛下在為後繼之君掃清障礙,想要在自己離開前,把該辦的都辦了。
若是陛下不在乎身前身後名,直接快刀割過,將爛肉,濃瘡全部剜掉,等新君繼位後,隻需要施以仁政,等傷口愈合即可。
如此,一個嶄新的大明,就再次出現了。
大病要用大方,沉屙還需重劑,就是這個道理。
可是,陛下真的,大限將至了嗎?
海瑞不由的,又想到了那份奏疏…不過很快,他便又壓下心底的躁動。
“朕果然沒有看錯你,”嘉靖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而後又道:“讓你任大同巡撫,就是要你給朕盯好了,不允許有任何紕漏。”
“因為朕相信你海剛峰!”
“臣,海瑞,定不負陛下期望,隻要臣在北境一天,就一定要確保屯兵興農的國策無虞!”海瑞神情嚴肅,語氣也前所未有的鄭重。
但直覺告訴他,皇上還有其他要說,這次讓自己入宮,除了交代北境之事,應該還有彆的。
“你給朕寫的那份奏疏,朕看過了。”就在海瑞心下暗暗猜測的時候,嘉靖再次開口了。
而這一次說出的話,卻讓海瑞心頭大震,猛的抬起頭,瞪大著眼,微張著口。
“皇,”海瑞說了一個字,迎上嘉靖的目光,而後深吸了一口氣,起身直接跪在地上,腦袋杵著地板,道:“臣鬥膽,問皇上……”
說著,海瑞張嘴,有些難以啟齒,像是有什麼東西卡在喉嚨上一般,不過他最終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