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呂芳的語氣微微一頓,道:“我倒是有個提議,不如就由內閣擬定,禮部起草一個告示,發往北境之地,說明緣由。”
“如此,也不算是我大明失了禮數。”說完,呂芳看向裕王跟景王二人,拱了拱手,道:
“不知二位殿下以為如何?”
到這裡,裕王已經知道,北境之戰的第三回合他們敗了。
那顆懷疑的種子已經紮在了父皇的心裡,就看父皇怎麼處理了。
若是父皇不予追究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那或許還有轉機,若是追究,那麼在裕王看來,整頓吏治,父皇一定會拿他這一係的人開刀。
至於北境屯兵興農的國策,嚴黨是否失利,其實已經不重要了。
重點是父皇的聖意!
“四弟,你覺得呢?”想及此處,裕王看向景王。
“我覺得呂公公說的對。”景王目光環視下方眾人,道:“我大明,不是蒙古人的附屬國。”
“互市,是我大明開的,我大明想什麼時候關,就什麼時候關,無人可以質疑!”
“給蒙古張貼告示通知,是大明上國的禮儀。”說著,景王負手而立,俯視著下方內閣和司禮監眾人,像是宣告著他的勝利。
“嚴閣老,此事不如就由你親自來督辦,儘快送往北境,如何?”雖然是在問,卻是毋庸置疑的語氣。
眾人看著渾身上下,都仿佛散發著皇者氣度的景王,竟有些恍惚起來,像,太像了!
景王,跟當年初登大寶的皇上,太像了,自信,從容!
再看裕王,常年的小心謹慎,雖養成了一種沉穩氣質,可終究是差了些皇者獨尊的意味。
“老臣遵旨。”嚴嵩起身說道。
“鐺!”這時,隨著一聲銅罄的嗡鳴聲響起,呂芳也跟著開口,道:“諸位,時間不早了,沒什麼事就不要打擾主子清修了……”
“臣等告退。”包括裕王跟景王二王在內,群臣齊齊對著偏殿行了一禮後,這才轉身踏入飄灑些許微雨的殿外而去。
“國師且慢,”眼瞅著清風也要走,呂芳笑著拿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羊脂玉色的酒葫蘆,遞給清風,道:“主子事先早有吩咐,這是主子賞的禦酒。喝了有助於養生。”
看著麵前好看的玉葫蘆,清風眨了眨純淨,毫無雜質的眸子,然後笑著拿過葫蘆,道:
“謝皇上賞賜。”
“國師,奴婢有個疑問,還請國師解惑?”呂芳看著大大方方接下玉葫蘆的清風,臉上也露出一抹笑容問道。
“呂公公想問什麼?”清風停下把玩玉葫蘆,收入自己的衣袍兜兜裡,看向呂芳。
“國師知道,今日禦前議政一出,外界會如何議論嗎?”呂芳直言不諱的問道。
“嗯,”清風微微頷首,沉吟小會後,可愛的鵝蛋臉上露出一個笑容,脆聲道:
“這些日子黃公公也教了我不少道理,其中有句話我一直記得,他說山下做官的,謹記食君俸祿,為君分憂。”
“我是大明國師,隻要能為皇上分憂,位高權重,責重於山的道理,我懂的。”
看著眼前雖然隻有十六歲,心性卻如此豁達的清風,呂芳一怔,而後麵上露出笑容,道:“國師心性、悟性皆是難得。”
“無愧於主子賜下清風玄靈守真慧悟真人之尊號,國師之名,當得!”
“嗬,”清風露出笑容,轉身對偏殿處躬身一禮,道:“清風告退。”
說完,轉身便出了大殿,門口等候的小太監立刻撐起傘,護送著清風離開。
呂芳來到偏殿,就聽嘉靖略帶笑意的聲音響起,“怎麼樣?朕的這位小國師,看事情有時候比朝中有些人要清楚。”
“那些清流士大夫,他們可不會為了朕,主動將汙水潑在自己身上。”
“文人士大夫,飽讀詩書,竟是不如一個孩子明白,食君俸祿為君分憂的道理。”
“主子說的是,這些清流,不管是求名,又或者是求物,終究想的是自己。”
呂芳立刻附和道:“現在的人隻知道位高權重,卻忘了責重於山,國師不在乎身外之物,心性純淨,反倒是看的最清楚了。”
說完,見嘉靖麵容微緩,也不在這個話題上深究後,呂芳這才再次開口。
“主子,關閉互市驅逐蒙古人的消息一出,必然會觸怒俺答,他估計會再次集結兵力,這次確實給了他一個再起兵戈的理由了。”
“理由,台階,朕都給他鋪好了,朕就怕他不集結兵力,否則如何一網打儘……”
嘉靖相信,很快俺答就會收到消息,明朝皇帝越來越昏庸了,不但玄修不上朝,還聽信道士的鬼話,被迷得神魂顛倒,甚至要關閉互市。
如此昏庸無能的皇帝,他可以再次逼迫大明,割讓利益給他們了!
就像是嘉靖二十九年一樣,那一次大明在蒙古鐵騎下,強行打開了互市。
這一次,這個越發昏庸,無能的皇帝,讓他們看到了更多可以割取的利益。
嘉靖就不信俺答能忍住這個誘惑。
最巧的是原來在大同擔任總兵,也是北部最能打的將領馬芳,也被自己為了給清流和嚴黨騰戰場,調去了寧夏任巡撫。
如今北境最能打的也就是唐順之這個對倭熟稔,但北境作戰不熟悉的總督,還有王崇古這個原本在寧夏的總兵。
可以說,大同都是一群“新人”。
隻要他集結足夠的精銳,定能挺進大同,甚至是隻要速度夠快,還能長驅直入京師,給大明這個他眼中昏庸無能的皇帝一次震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