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自己的姐姐居然也不站在自己這一邊,瑪麗亞更是感覺到心情憋悶,但是她也知道不能再讓姐姐生氣了,所以無處發泄的她,隻能停下了嘴,恨恨地吃下了一塊奶酪。
看到她已經消停了,特蕾莎也不再繼續嘲諷,而是平靜了下來繼續用餐。
看到這一場風暴慢慢地消失於無形,艾格隆心裡稍微鬆了口氣。
他已經看出來了,雖然這兩個人剛才吵得相當厲害,但是瑪麗亞公主並沒有如同她所威脅過的那樣,將自己之前做過的事情都抖露出來——也就是說,哪怕剛才自己生氣地拂袖而去,她也沒有惡意到讓自己下不來台的地步。
既然這樣,那一切還在可以控製的範圍之內。
帶著這樣的想法,艾格隆繼續默不作聲地用餐著,隻希望這樣的沉默能夠持續到一切都結束為止。
可惜他很快發現自己的想法過於美好了,瑪麗亞吃完一些餐點之後,似乎又恢複了精神,視線又朝自己這裡掃了過來。
雖然她沒有說話,但是這視線似乎在質問自己為何一言不發。
就本心而言,艾格隆是真的不想要節外生枝了,但是這怨憤當中又帶著點哀傷的眼神,卻又勾起了他心中的回憶。
這一刻好像並不是瑪麗亞在看他,而是蘇菲在質問自己為何不願意再多注意自己。
於是他輕輕地點了點頭。
瑪麗亞猶如是得到了什麼安慰一樣,微微笑了起來,她帶著些許的期盼重新開口了,“我們還是回到正題吧——剛剛我們是在談論公爵的詩篇,老實說我之前是頗為心折的,直到也還收藏著。雖然我猜想現在公爵必定被太多的事務纏身,無暇分出精力來應景創作,但是在日後如果能夠再行創作,能否跟我分享一下呢?我原本不是那麼在意普通詩人,但是皇位覬覦者詩人那就完全不一樣了,說不定還能夠成為曆史的收藏品——”
說到這裡,她又笑了出來,“當然,如果您日後真能夠邁上皇座,那我就更加為自己的珍藏感到榮幸了。”
她真的不打算揭穿我……艾格隆一陣慶幸。
他突然想到,瑪麗亞既然這麼做,那很明顯就是要為兩個人以後的關係留下餘地了。
也就是說……
“難道這個要求也很過分嗎?”在他沉默不語的時候,瑪麗亞一邊看著艾格隆,一邊輕聲追問。
“不,並不過分,殿下。”艾格隆終於打破了自己長時間的沉默,然後給出了一個肯定性的答複,“好的,既然您是蘇菲殿下的親妹妹,而且考慮到您幫過我的忙,那我肯定樂意為您獻技——隻可惜現在我長時間未曾有心情創作,所以隻能等以後再試試看了,希望到時候您彆嘲笑我。”
“如果真的水平太糟糕或者完全不用心的話,我可確實會嘲笑的——”瑪麗亞微笑著回答,“不過您放心,我可以理解您的處境,不至於標準太嚴格。”
接著,好像她又想到了什麼,“我這裡還收藏有路易十八國王的創作,這是他流亡時期寫下的詩篇,希望您不至於比他還糟糕吧。”
波旁複辟王朝的第一個國王路易十八,也就是斷頭國王路易十六的親弟弟普羅旺斯伯爵,也是一個非常喜歡創作詩歌的國君,他在流亡時期就經常跟著自己流亡宮廷的近臣們唱和往來,並且以此為樂,哪怕後來靠著外國刺刀返回國內登上覬覦已久的王位,也沒有改變這個愛好。
雖然明知道瑪麗亞是故意在玩激將法,但是艾格隆一聽還是被激怒了。
以他的立場來說,他不能不憤怒——因為波拿巴家族現在和波旁家族是死對頭,他怎麼可能自認比波旁的國王差?
“恕我直言,拿我跟他比實在有點讓我生氣了。”艾格隆冷笑了起來,“這個家夥未曾為法蘭西打下半點疆土,也未曾靠著自己與我父親決勝疆場奪回江山,從頭到尾他隻是個看客,靠著外國人的垂憐搶到了王位……他在大革命之前是個紈絝廢物,在大革命之後也隻是個陰險的無用之輩,名義上他是波旁正統,但在我看來無非一個偽王罷了——他是完全無法和我相比的,無論是執政還是寫詩,我可以跟您保證!”
“嗯,不愧是您,真的挺有心氣啊。”瑪麗亞公主笑著點了點頭,“那樣的話我就放心了,我滿懷期待。”
說完之後,她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一個打勾的手勢,以示鼓勵。
從出現在特蕾莎麵前開始,她一直都表現得尖酸刻薄,但是在這段交談當中,卻又機智又風趣,簡直像是換了個人一樣。
特蕾莎看到丈夫和瑪麗亞公主相談甚歡,她雖然心裡不高興但是也不好再說什麼了——畢竟,這個話題太過於正常,她也沒有立場去攪和。
不過,一想到自己日後可能還會跟這個討厭鬼產生什麼聯係,她就感覺到渾身不自在。
她不是一個小心眼的人,但是她同樣也不會容忍彆人對自己的刻意羞辱——所以她絕不會忘記剛才瑪麗亞的刻薄譏諷,也不會原諒。
正因為心中不忿,所以她一語不發,隻是默默用餐著。
還好,接下來風平浪靜,再也沒有出現什麼風波,這一頓賓主儘不歡的晚餐終於結束了。
作為地主,奧古斯塔公主理所當然地挽留幾位客人,艾格隆和特蕾莎都答應了,而瑪麗亞卻婉拒了,她表示自己興之所至來拜訪姐姐,現在興致已經消耗了乾淨,所以是時候回去了。
對妹妹的特立獨行,奧古斯塔夫人當然無可奈何,事實上她還巴不得瑪麗亞早點消停,於是假裝戀戀不舍地送彆了妹妹。
就這樣,這場意料之外的風波悄然結束了,但是它的種子並沒有消失,誰也沒有想到,它將靜靜地隱藏在陰影當中生根發芽,最終變成驚濤駭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