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聽說過,那可是萊希施泰特公爵的豐功偉績。”博旺立刻回答,“據說他讓一個小女孩兒當上女王了。”
“那個小女孩兒,就是我剛才說的故事裡的女孩兒,那位可憐的帕夏的孫女兒,正是拜莫爾塞夫伯爵所賜,她被迫享受了幾年的奴隸生活,好不容易才脫離了苦海,她永遠會記得莫爾塞夫伯爵贈送給她的恩惠……”埃德蒙繼續冷嘲熱諷。
原來如此!
博旺明白了這一切。
如果伯爵所說的故事是真的,那麼莫爾塞夫伯爵就是約阿尼納女王的仇敵。換言之,他肯定也是波拿巴家族的仇敵——這家夥一定沒想到,當年被賣做奴隸的小女孩兒居然會有翻身的那一天吧?命運真是玄妙莫測。
而伯爵對這段故事如此熟悉,也更加證明了他肯定是羅馬王的寵臣。
而現在,博旺需要自己來權衡選哪邊了。
一邊是莫爾塞夫伯爵,一邊是波拿巴家族——這根本不是一個選擇題。
在王家和波拿巴之間還得選,莫爾塞夫算個什麼東西?
“我明白了……莫爾塞夫伯爵確實無恥至極。”博旺冷笑了起來,“那麼伯爵先生,您打算怎樣處理他呢?為女王陛下複仇嗎?”
“不,我現在什麼都不想做。”埃德蒙-唐泰斯搖了搖頭,“我隻是想要從您這裡知道一些有關於他的信息,越多越好。”
是要留給那位女王陛下來解決嗎?博旺做出了自己的理解。
不過這跟他沒什麼關係,他也不在乎,在他眼裡莫爾塞夫伯爵已經沒有任何價值,不值得再傾注任何資源了。
“按理說來,我們不應該透露客戶的信息,不過……在我看來,正義更加重要。”裝模作樣地權衡了片刻之後,博旺答應了伯爵的邀請,“先生,我可以將莫爾塞夫伯爵與我們來往的信息,還有他賬戶的明細都告訴給您。”
埃德蒙-唐泰斯的眼睛裡閃過了嗜血的光芒,他聞到了仇人血液的氣味,他準備咬斷對方的喉管,狠狠地撕咬上幾口,大口吞噬其中的血肉,一泄心頭之恨。
在這之前,還需要忍耐,暫且的忍耐……
“謝謝您的幫助,先生,我希望您之後繼續同莫爾塞夫伯爵正常來往,剛才我跟您說過的一切故事,都請您暫且遺忘。”他叮囑了對方。
“我明白。”博旺點頭答應,“我夫人和莫爾塞夫伯爵夫人關係也不錯,可以通過她來打聽一點消息。”
“莫爾塞夫伯爵夫人現在怎麼樣?”埃德蒙冷不丁地問。
博旺愣住了,他沒想到伯爵居然會問出這個問題來。
“我沒有和她深談過,所以不知道她到底怎樣,不過看上去她一直都有些鬱鬱寡歡,最近有了兒子了之後,看上去氣色好了點。”博旺如實回答了對方,“不過,鬱鬱寡歡的樣子並沒有讓她衰老,倒是讓她多了幾分端莊的氣質,真是個美人呢……”
這時候博旺突然注意到,伯爵眼睛裡的亢奮消失了,眼神變得陰鬱得嚇人。
“他們的兒子?”埃德蒙低聲問。
“嗯,他們雖然結婚好幾年了,但是最近才有了一個兒子,名字好像叫阿爾貝……”博旺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回答了。
埃德蒙緊緊地握著拳頭,以至於指甲刺入到了手心裡麵,紮得他發疼,但即使如此也比不上他內心當中的痛苦。
摯愛的未婚妻因為命運的殘酷玩笑而嫁作他人婦,還有了孩子……這種事情放在誰身上都是慘痛的打擊。
正因為如此,他更是憎恨那些仇人——是他們奪走了自己的一切,讓老父病餓交加、孤獨死去,讓未婚妻在茫然當中落入到陰謀家的彀中,和他結婚生子!
要什麼樣的報複才能夠洗雪這一份恥辱和仇恨呢?!
他還沒有想象過應該怎樣報複他們,但是他發誓那一定是人間殘酷之事。
不光要命,還要身敗名裂一無所有,這樣才能讓他稍稍感到舒心。
可是梅爾塞苔絲,她怎麼辦?她的兒子怎麼辦?他們也是仇敵嗎?他們也應該得到如此對待嗎?
埃德蒙茫然地詢問自己,但是卻怎麼也得不出答案來。
他回想起了過去,陛下詢問過自己應該怎樣對待梅爾塞苔絲和她的孩子,他當時回答過,假使有報仇雪恨的那一天,他會選擇善待他們,因為那個孩子也流著梅爾塞苔絲的血。
——而且,如果孩子也被殺死的話,梅爾塞苔絲該怎麼辦?她一定會傷心欲絕的。
他現在捫心自問,發現自己真的無法對梅爾塞苔絲做出這種事來。
直到這時候,他才發現博旺一直都在好奇地審視自己。
“抱歉,我走神了。”他不由得道了歉,然後勉強為自己找了一個理由,“我認為莫爾塞夫伯爵雖然是一個十惡不赦的混蛋,但是他的妻兒並沒有罪,不必想辦法如何對付他們了。”
“我也覺得是這樣。”博旺做出了深以為然的樣子。“那好,我們就這樣說定了。您給我一點時間,有關於莫爾塞夫伯爵的明細,我會寫好給您的——不知道您的住址在哪兒?”
埃德蒙-唐泰斯拿起紙筆,寫下了自己現在買下的宅邸地址交給了對方。
他此刻心亂如麻,但是他仍舊維持著鎮定,然後向博旺告辭離開了。
走下銀行大樓之後,他置身於巴黎繁忙的車水馬龍當中,到處都是匆忙的行人和馬車,那股繁忙的氣息,以及到處橫流的物欲,終於洗乾淨了他心中的憤怒和落寞,讓他重新精神一振。
他抬起頭來,看著頭頂上的天穹,以及雲霧之後隱身的至高主宰。“主啊,也許仇恨會讓我變得麵目全非,但願我還會記得我曾經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