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帥雖然從軍多年身體不錯,但畢竟年紀大了,在這種毫不留情的毆打之下,他發出了慘痛的悶哼,而其他人這時候終於反應了過來,慌忙衝上來拉架,總算才把兩個人分開了,而這時候元帥已經被打得七葷八素,看上去狼狽不堪,原本傲慢的神情也被痛苦的呻吟所替代。
在眾人驚駭的目光當中,埃德蒙環視周圍,他陰鷙冰冷的眼神,讓每個人都不寒而栗。
“聽著,這個老東西說我是陛下的走狗,是的,我承認這一點,而且我以此為榮。和這條老狗相比,我隻有、而且永遠隻有一位主人,所以我不需要什麼退路,也不會想著退路,我會用儘全力為陛下效忠,並且絕不害怕什麼報複!
也許我們笑不了很久,也許我不會長久在位,但至少在可預見的未來之內,我可以做很多事情,所以你們誰要是敢在我麵前首鼠兩端,偷偷耍什麼花樣,那就先等著我毫不留情的懲罰吧!你們如果自認自己比什麼元帥更經得起陛下的怒火,大可以試試!”
這麼殺氣騰騰的話,再配合他此刻凶狠的話,立刻起到了一種殺雞儆猴般的效果,所有人都鴉雀無聲,噤若寒蟬,更加無視了這位伯爵荒唐粗暴的舉動。
元帥被暴打了之後,一時站不起來,隻能躺在地上呻吟,竟然沒有任何人幫助他站立,也沒有人任何人膽敢出聲安慰,隻是任由這位元帥狼狽地躺倒在地上。
這條走狗!此時維爾福心中的震撼比彆人更加深重。
這段時間當中,他和伯爵來往的次數很多,伯爵在他心目中一直是精明強乾的形象,然而今天就在自己的麵前,他卻以如此直白的方式表現出他在必要的時候可以何其狠辣。
雖然這話是對著在場所有人說的,但是他總感覺好像在警告自己。
是的,我也沒退路了……隻能一條路走到底。他更加堅定了自己心中原本的想法。
在沉默當中,元帥終於緩過了氣來,勉強地又站了起來,即使在這種時候,他還是想要保持自己最後的尊嚴,因此怒視著伯爵,但是他狼狽的樣子,已經讓這種“尊嚴”蕩然無存了。
“我抗議!”他用儘自己的力氣嘶聲喊了出來,“我是元帥,我不能受到這種侮辱對待!我要向羅馬王,向塔列朗抗議!”
“在審問中您可以隨時提出抗議。”維爾福彬彬有禮地回答,然後又指著旁邊的伯爵,“不過,受理人正是伯爵先生,由他來判斷是否合理。”
元帥的臉又抽搐了一下,顯然這種含而不露的羞辱,對他來說又是一記重擊。
這兩個人用一文一武的方式,提醒了曾經高居雲端的元帥,如今他已經一無所有隻能任人擺布了。
他已經被關進了一個密不透風的繭中,無論如何掙紮如何抗議都不會被外界所知曉——或者說,外界根本不會在意。
心理上和身體上的痛苦同時洶湧翻騰,讓元帥原本高昂的頭微微垂了下來。
“你們殺了我吧,他不就是想要這個嗎?不必玩什麼把戲了,要我認什麼罪我就認吧,給我個痛快。”他以一種放棄一切的語氣,頹然說了出來。
“很抱歉,這不是我們能夠決定的事情,我們的職責隻是理清您的犯罪事實,然後再加以界定和判罰,最終呈送陛下來批準。”維爾福檢察官冷笑了一下。
接著,他從自己的公文包當中拿出了一疊紙,然後讓人送到了馬爾蒙元帥的麵前,“元帥閣下,我們最近正在調查1814年您擅自投降、並且故意將手中軍隊送入敵軍炮口一事,為此我們調查了許多當年的親曆者,並且綜合了他們的意見寫下了一份供述書,您可以過目一下,如果有什麼要補充的我們也會記述下來。”
馬爾蒙顫抖的手,接過了一疊紙,然後隨手翻了幾下。
接著,他把這些紙扔到了地上,“大體上沒錯,確實是我乾的,不過我並非為了我個人的前途,我是為了法蘭西的命運。為了那個暴君,我們已經死了一百萬好青年!一百萬個母親在痛哭呻吟,而那個人卻還想用法蘭西最後一點骨血,進行一場無望的掙紮,保住他篡奪的皇位……在這種情況下,作為祖國的兒子,我隻能儘我所能地保住民族的元氣,如果這是罪行那我認罪,但我絕不悔過!”
“哼,說得倒是好聽,每一個大奸大惡都不忘為自己塗脂抹粉。”埃德蒙冷哼了一聲,然後不屑地笑了起來,“為了國家和民族?那麼直到1814年之前為什麼你要一直為皇帝陛下效勞?
你心安理得地享用著陛下賜予的元帥頭銜和榮華富貴,到頭來卻把自己摘得一乾二淨,好像從頭到尾自己是旁觀者一樣!好,就算如此,那麼在背叛之後,你為祖國做了什麼?你讚同偽君處死一位法蘭西最勇敢的元帥,你繼續享受著背叛得來的榮華富貴,而那些犧牲者們呢,你為他們做了什麼?什麼都沒有!你所留下的,隻是讓人永世唾棄的惡名!”
在伯爵的譏諷和唾罵之下,元帥一時沉默了。
倒不是他被伯爵罵倒,而是他猝然想起了當年他跑到奧地利見到羅馬王時,那個少年對自己的回應——如今,一切都似乎已經重演了,而自己卻連見到他的資格都沒有,隻能被他手下的小嘍囉們羞辱。
何等的不甘心!但這也許就是命運吧……
此時的元帥已經萬念俱灰,一時間再也沒有了任何想法。
罷了,罷了,都到這個份上了,就任由他們擺布吧。
看到元帥萬念俱灰的樣子,維爾福心裡知道時機來了。
“關於當年一些事情的細節,我們訊問過很多人,不過有些關鍵信息由於當事人的缺失,所以並不完整。比如德莫爾塞夫伯爵的猝死,就讓我們少了一個極為重要的旁證……元帥閣下,所以我還要跟您訊問一些問題。”
聰明人根本不需要耍多少花式,他隻需要稍微幾句點撥,就能夠讓對方回過味來。
萬念俱灰的元帥,在聽到了檢察官的暗示之後,突然湧出了一股惡毒的狂喜。
“死了……?他死了……?”元帥嘶聲狂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可悲可笑的費爾南,原來賣了我也沒有讓你榮華富貴啊……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