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陷入沉思的時候,一個矮小的身影走到了他的麵前。
埃德蒙抬頭一看,發現站在自己麵前的赫然是瓦朗蒂娜小姐。
她今天自然也參加了婚禮,所以穿著一身白色的裙子,頭上還戴著慶賀的花環,不過即使如此也難掩她此時的稚嫩。
她的頭發被梳理成了小辮子盤在了頭上,白皙的麵孔充滿了飽讀文章的斯文氣,深邃的微褐色的瞳孔像是能夠滴出水來一樣
確實是個非常可愛孩子,埃德蒙心想。
這時候,他又突然想到了諾瓦蒂埃侯爵那個駭人的提議。
於是心虛之下,他再也不敢直視這位小小姐的眼睛了,主動避開了視線。
“瓦朗蒂娜小姐,您有什麼事情嗎?”他小聲問。
“基督山伯爵大人,您好。”瓦朗蒂娜用清脆的聲音向埃德蒙問好,而後又微微屈身,毫無瑕疵地對他行了個禮,“我感謝您出席了我父親的婚禮,這是我們家的榮幸。”
從她的聲音和動作當中,埃德蒙很輕易地就能夠地看出,瓦朗蒂娜確實具有非常良好的教養。
是個好孩子,值得更好的命運。
不過,埃德蒙很快又察覺到了一點點異樣。
太平靜了,這個小女孩兒不該這麼平靜。
照理來說,一個小女孩兒不可能對自己的父親再婚感到高興,因為這會意味著她的家庭裡突然會多一個外人,可是從瓦朗蒂娜的臉上,埃德蒙卻看不出任何的緊張和厭惡,她極為平靜地接受了這一切。
是真的這麼懂事嗎?還是另有原因?埃德蒙搞不清楚。
不過,他也並不是特彆喜歡乾涉彆人的家事,於是也沒有太多想。
“您的父親對我提供了很多幫助,所以,既然他對我盛情邀請,那我當然應該過來祝賀他的喜事。”
接著他又問,“您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並非我有事,先生……”瓦朗蒂娜輕輕搖了搖頭,“我的爺爺讓我過來叫您的,他有事想跟您說一下。”
又想要繼續哀求我了嗎?埃德蒙心裡大概有了底。
他本想拒絕,可是一想到侯爵那悲涼的眼神,他心又軟了下來。
罷了,就當是讓這個老人有機會發泄一下吧,他心裡歎了口氣。
再說了,在彆人家裡拒絕一家之主的邀請,也確實不合禮數。
“好吧,請帶我過去吧。”於是,他從容地站起身來。
“請跟我來吧。”
瓦朗蒂娜轉身就走,而埃德蒙則跟在她身後不緊不慢地走了過去,兩個人一起走上了樓,而這時候,客廳當中那喧囂的吵鬨聲也漸漸變得模糊了起來。
“就在這兒。”走到了一間房間的門口之後,瓦朗蒂娜停下了腳步,然後打開了門,“伯爵,請進吧。”
埃德蒙大踏步地走了進去,卻發現裡麵空無一人——不過這也正常,諾瓦蒂埃侯爵可能暫時脫不開身過不來,他也不介意等一會兒。
然而,就在這時候,瓦朗蒂娜自己卻走了進來,然後她小心翼翼地關上了門。
“瓦朗蒂娜小姐……”埃德蒙感覺到有些不對了,於是馬上開口詢問,“您的爺爺呢?”
瓦朗蒂娜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緊緊地背靠著門,接著昂著頭,仰視著麵前這個還比自己高大太多的男人。
她並不是沒有見過伯爵,隻是,原本伯爵在她眼裡,隻是個“威嚴但又和氣的大叔”而已,她並不會過多矚目。
但眼下,這一切已經不同了,因為,她已經漸漸地把自己的人生目標定位為成為“基督山伯爵夫人”。
當然——其實她並不是很明白“夫人”到底意味著什麼,又到底需要做什麼。她隻是懵懵懂懂地意識到,這意味著要熱愛自己的丈夫,為他料理好家裡的事情,彆的她當然一概不知道,自然也不會有人教她。
但是,也正是童稚,反倒是顯得惹人愛憐,因為這是沒有經過任何社交場和風月場的侵蝕浸染,也沒有任何邪惡欲念的純粹。
眼見瓦朗蒂娜還是一言不發,埃德蒙心裡更加疑惑了,他當然不會繼續留在嫌疑之地,而是微微皺了皺眉頭。
“抱歉,瓦朗蒂娜小姐,我好像有事要回家了,請您給我讓開一下好嗎?”他語氣有了些不耐煩。
瓦朗蒂娜知道,這就是生死攸關的時刻了——決定父親生死的時刻,決定自己未來一生的時刻。
在製定這個小小計劃的時候,她原本以為自己會很緊張,甚至可能會害怕到哭出來而說不出話,可是在此時此刻,當真正麵對這個時刻的時候,她卻發現,自己並沒有那麼害怕。
“伯爵大人……很抱歉,我欺騙了您,我的爺爺沒有叫您,是我自作主張把您叫了過來。但是……請您相信,我沒有任何惡意,我隻是想要和您說些話而已,如果您不願意聽,您隨時可以把我一把推開扔到地上,然後打開門就走,沒有人會阻攔您,也沒有人攔得住您。但即使如此……我還是懇求您,稍微給我一點時間,彆把我當成一個不值一提的小孩兒,讓我和您好好談談,可以嗎?我求求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