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為這番話如此真摯,卻更加刺痛了瑪麗亞的心。
因為在她看來,原本應該得到這份幸福的人是自己。
幾年以來從未忘懷過的遺憾和刺痛、再加上姐姐蘇菲的遭遇,讓她對特蕾莎的怨恨難以抑製。
尤其是,如今這座漂亮的宮殿、這個眾星拱月的場麵,更是刺激到了她心中的失落感。
如果是我來享有這一切,那該多麼完美啊……我也可以做得很好的,不會遜色於她,可是為什麼,命運讓她得到了一切,卻讓我至今孤苦無依?
她不服氣,也從來都不可能服氣。
“您這番話說得太好了,令我十分感動,陛下。”正是帶著這種怨恨,她微微眯起了眼睛,然後用那種略帶嘲弄的笑容看著特蕾莎,“哎呀,之前我在巴伐利亞,也斷斷續續聽到過你們的消息,聽說你們回到法國的時候,我還為你們歡呼雀躍呢!不過,後來聽到有關於您的消息,就越來越少了,報紙上的消息老是被一個女子喧賓奪主,搞得好像她才是皇後一樣……對了,她好像叫什麼來著,艾格妮絲小姐對嗎?我真為您鳴不平,她怎麼敢有膽子把名字和皇帝陛下列在一起的?她哪裡配!這件事,我覺得太荒唐了。”
雖然瑪麗亞表麵上是義憤填膺為特蕾莎叫屈,但是她口口聲聲,卻一直是不忘揶揄特蕾莎。
當初因為懷孕不便,特蕾莎沒有跟著丈夫一起全國巡遊,轉而讓艾格妮絲承受了這一番榮耀,結果一個情婦出儘了風頭,甚至被法國輿論界鼓噪得聲勢一度壓過了她,她自然對此一直引以為憾。
而這件事,也很快“出圈”,在法國之外也造成了轟動,不光卡爾大公為此勃然大怒,就連幽居慕尼黑的瑪麗亞也早有耳聞,並且因此幸災樂禍。
不過,如今已經時過境遷,再加上艾格妮絲一直以來都對她這麼恭順,所以她也逐漸不再放在心上,彆人自然也不會傻到在她麵前重提舊事。
但是,當瑪麗亞故意拿出來揶揄她的時候,她卻感到了由衷的憤怒,仿佛被人揭了瘡疤一樣。
艾格妮絲她可以原諒,因為那是“臣仆”,但現在貶損自己的,是瑪麗亞,是蘇菲的孿生妹妹,這就是無法原諒的冒犯了。
隻是,特蕾莎強行將這份憤怒壓製在了心裡,然後以一聲冷笑回應了瑪麗亞,“謝謝您的關心,不過您多慮了,殿下。我當時因為懷孕,實在不便行動,沒有辦法跟著丈夫一起巡遊,可是又不忍心看著陛下一路上孤身一人,沒有人噓寒問暖,所以我就委托了艾格妮絲小姐,讓她在路上幫忙照顧他——不得不說,她將這個任務完成得很好,我對她的表現很滿意,而且一直以來,我也將她視作朋友。”
雖然現在有一點強行挽尊的意思,但是特蕾莎卻說得極為從容,毫無異狀。
接著,她又一轉攻勢,裝作十分遺憾地歎了口氣,“哎呀,當然,我承認,造成了這樣的輿論風波,確實是讓人尷尬,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畢竟我答應過殿下,要幫助他開枝散葉,要讓波拿巴家族重新成為一個枝繁葉茂的大家庭,為了完成妻子的責任,我不得不做出一點犧牲嘛。既然想要多生多育,那就隻能趁著年輕去努力了,不然等再過幾年,和您一樣年紀的時候,再考慮這些就恐怕太晚了……您說是吧?”
說完之後,她又親切地看著瑪麗亞,欣賞著對方額頭上突然暴起的青筋和怨毒的眼神。
這確實是致命一擊,而且完美戳中了瑪麗亞的痛處。
她已經26歲了,在21世紀這當然是毫無疑問的年輕人,但以這個時代的標準來說,她確實就是毫無疑問的“大齡剩女”,而且自己也擔心自己接下來還能不能成為一個母親。
雖然她現在還是風華正茂、風姿綽約的公主殿下,但是這種“韶華已逝”的恐懼感,卻已經在每一個夜晚幾乎如影隨形,啃食著她的心靈。
而這一刻,特蕾莎卻完全地揭破了她的瘡疤,並且以勝利者的姿態來憐憫她。
這是無可否認的,因為她是皇後,她兒女雙全還會有更多子女,她還更加年輕,這幾乎已經是“全勝”了,哪怕再怎麼不願意承認,這也是現實。
正因為是現實,所以才無法忍受。
一瞬間,瑪麗亞幾乎難以自持,差點就繃不住剛才的那種完美儀態了——她絲毫沒有注意到,這是她自己開啟的戰端,特蕾莎隻是應戰而已。
好一個牙尖嘴利的狠角色,難怪蘇菲當時吃癟……她暗暗心想。
“時光易逝,世事無常,又有誰說得清楚未來呢?”定了定神之後,她冷笑著回複特蕾莎,“也許我也可以得到您今天得到的東西。”
“啊呀,那我就祝您心想事成咯”特蕾莎輕鬆地點了點頭。
這輕鬆的樣子,讓瑪麗亞又是氣得七竅生煙。
這裡原本應該是我的,我的!你搶走了我的一切,卻還跟我擺出一副女主人的派頭,搞得這裡好像天然就是你的東西一樣……你等著吧,接下來有你好瞧的。
就在他們幾個人“相談甚歡”的同時,圍觀他們的廷臣和仆從們也都在竊竊私語。
“兩位陛下明明是在招待泰奧德蘭德公主,怎麼和瑪麗亞殿下反而談得更久呢?”有位茫然無知的廷臣悄悄問身邊人。
“這你就不明白了吧?瑪麗亞殿下和奧地利的王子妃蘇菲公主,是孿生姐妹,他們肯定是因為蘇菲殿下而有什麼交情吧……”另外一位廷臣小聲回答。
“哦!”廷臣眨了眨眼睛,仿佛明白了過來。
接著,他又馬上意識到好像隱隱間有哪裡不對,臉色立刻變白了,然後下意識地將目光轉往彆處,裝作什麼都沒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