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意思,我現在成了什麼明星了嗎?法國總有人想要見我。”艾格隆略微嘲諷地笑了,“不過,沒關係,我能夠見到的人越多越好。”
出乎艾格隆意料的是,這一次伯爵並沒有高興,反倒是有點猶豫躊躇。
“這個人是誰啊?”艾格隆意識到有些不對勁,於是追問。
“是……是拉古薩公爵。”猶豫了片刻之後,伯爵終於開口回答。
艾格隆先是愣了一下,然後馬上反應了過來。
“馬爾蒙?!”他大聲問,“是他嗎?”
“對,殿下,就是他,馬爾蒙元帥。”伯爵點了點頭。
“這個人……居然還好意思來見我?”艾格隆感到有些難以置信,“難道他認為我會歡迎他嗎?”
“那倒不至於,殿下。”伯爵苦笑了起來,“他並不指望您歡迎他,但是他希望能夠轉告您一些事情,同時他還帶著法國國王的親筆信,希望能夠親手交給您。”
“什麼破爛親筆信,法國國王還真以為我把他當成一回事了嗎?居然用這個人來羞辱我?”艾格隆抑製不住自己心中的惱怒,大聲對自己的監護人反問。
也不怪他如此失態,畢竟,奧古斯特-德-馬爾蒙元帥的身份實在太特殊了,一想到這個人,足以讓拿破侖的支持者們憤怒不已。
馬爾蒙是帝國時代的名將,他的元帥頭銜和公爵爵位都是拿破侖賜予的。
他原本隻是一個普通家庭的孩子,在大革命時代投身軍隊,在土倫戰役中就開始追隨拿破侖,後來他跟著拿破侖在意大利、埃及等地四處轉戰,屢立戰功,更加成為了拿破侖的摯友。
在拿破侖成為皇帝之後,皇帝陛下也用榮華富貴獎賞了他的忠誠——
1808年,為了紀念馬爾蒙在拉古薩率軍擊敗了俄國軍隊,他被封為拉古薩公爵。
1809年7月12日,為了獎賞他的英勇戰鬥,馬爾蒙被封為法國元帥,時年35歲。
然而,在帝國走向末路的時刻,已經習慣了榮華富貴的他,再也不願意追隨拿破侖一起滅亡了。
在1814年,塔列朗與他會麵,向他剖析了形勢,他決定背棄這位將他一手提拔起來的恩主。於是,在一個夜晚當中,他悄悄地將一萬兩千名法軍帶入聯軍的陣營,陷入到了絕望的重圍當中。
當黎明到來的時候,這支軍隊發現自己已經身陷重圍,再也無力逃脫,最終隻能在滅亡之前無奈選擇了投降——而帝國也喪失了自己的最後籌碼。
拿破侖得知自己已經被多年的摯友如此背叛之後,既憤怒又無奈,最終也隻能選擇退位。
從那時候開始,馬爾蒙元帥就與拿破侖分道揚鑣,他成為了路易十八國王的心腹,幫助路易十八掌控軍隊。
1815年拿破侖重新複辟的時候,他跟著路易十八一起逃跑了,而後百日王朝覆滅,他又重新回到了巴黎,這一次他沒有寬恕舊日的同袍——他和另外一個背叛拿破侖的布爾蒙將軍一起,促成了內伊在審判當中被判死刑。
總而言之,在帝國走向末路之後,馬爾蒙元帥是跳船跳得最成功的人之一,他用一萬二千名法軍士兵和內伊元帥的性命作為籌碼,換來了波旁王朝的信任和重用,保住了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榮華富貴。
而代價,當然也就是帝國支持者們的切齒痛恨了。
他的“拉古薩公爵”的封號,已經成為了叛變者的代名詞之一——儘管,他肯定不會在意這種小事。
作為一個穿越者,艾格隆並不是在意那些陳年往事,但是他覺得,法國國王讓這樣一個人來拜訪自己,包含著絕對惡意,甚至近乎於羞辱。
所以剛剛伯爵那麼猶豫也就可以理解了。
“殿下,請不要激動。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是像您這樣的人是不能輕易把感情外露的!”伯爵連忙再度對他勸解。“您可以選擇見他或者選擇不見,但是這都應該是您冷靜下來以後深思熟慮的決定,而不是憑借著一時意氣,衝動之下做的決定。”
伯爵的話,猶如是一盆冷水,讓艾格隆稍稍冷靜了下來。
他狐疑地看著對方,等待著伯爵的進一步解釋。“難道我還要為此叫好嗎?”
“倒也不用叫好,但是您可以想想看,這對您並不是那麼壞——”伯爵小心翼翼地勸諫著艾格隆,“您比查理十世年輕太多,他注定會死在您的前頭,所以您又何必在意他的那點小心思呢?實際利益比一時的麵子重要。而現在您最需要的是什麼?我之前說過,那就是需要存在感,需要被歐洲各國承認,更需要建立自己的人際關係網絡,所以您應該珍惜每一次在舞台上露麵的機會,哪怕那個人您心裡百分之百的厭惡,那也是可以暫時忍耐的痛苦。”
“和馬爾蒙見麵並不會增加我的威望,馬爾蒙也不可能再跟我合作的——”艾格隆回答。
“他不行,但是他的手下們可以。”伯爵提醒了少年,“馬爾蒙不是孤身一人過來的,和他一起過來的是一個代表團,裡麵必然有不少大有前途的軍官,而這些人是您可以結交認識的……”
艾格隆睜大了眼睛。
伯爵說動了他。
是啊,如果能夠趁機認識一些法國軍官的話,那無疑會給他以後的計劃帶來幫助——雖然伯爵的本意是為了讓他以後更容易在奧地利飛黃騰達,但是本質上是一致的。
為此,馬爾蒙元帥再怎麼討厭也不算什麼了。
再說了,他又能損失什麼呢?想必馬爾蒙元帥現在也沒辦法拿自己怎麼樣。
“梅特涅也會一直觀察的,如果您對波旁家族態度過於惡劣,甚至直接拒絕了國王的好意,那麼他對您的信任度也會打點折扣……”伯爵再小聲補充。
在他的勸諫下,艾格隆改變了主意。
“確實如此。”他輕輕點了點頭,讓自己的表情化為冷漠的平靜,“您說得對,我需要克製感情行事……至少目前如此,這對我有利我應該去做。我還是有點意氣用事了。”
伯爵欣慰地笑了起來,“殿下,您不用感到喪氣,人活著誰還能沒有一點脾氣呢?再賢明的聖賢也有氣壞了的時候,更何況是您這樣血氣方剛的年紀!您的表現已經是我見過的皇孫公子裡麵最好的了,再怎麼情緒激動也能聽得下意見,相信我,這是罕見的品質。”
“真可惜……”艾格隆歎了口氣。
可惜伯爵這樣的人不能常伴自己身邊,時時提醒他到底應該怎麼做。
所以,必須自己成長起來啊,年輕人……不要太得意了,路還很長,你必須讓自己變得更加傑出才行。他暗暗對自己說。
“還有什麼要提醒我的嗎?”他再問。
“據說,馬爾蒙元帥是先王路易十八的心腹,但是現任的查理十世國王並不喜歡他。”伯爵低聲說,“所以上台後任命他做駐俄國大使,遠遠地打發開了,您也許可以利用這一點——他可能並不介意您和他的部下們結識,至少不會神經過敏地隔絕一切來往。”
“我明白了,先生。”艾格隆對伯爵表示了感謝,“壞人也有壞人的用處,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