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一點。”卡爾大公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和自己並肩,“在這個場合下,我們兩個越是挨得近,越是能夠給外界強烈的訊號,我可不想突然被人傳言說故意在冷落你。”
艾格隆當然不會反對,於是貼近到了他的身邊,兩個人就這樣在呼嘯的寒風當中肩並肩地站著。
他們的表情非常平靜,充滿了葬禮上應有的莊重和肅穆。
如果這時候有攝像技術的話,那麼明天維也納的報紙上,社交新聞的頭版應該就是這兩位殿下的同框照片了吧。
不過,對卡爾大公而言,這隻是皇室成員慣有的情緒管理而已,並沒有真正的哀痛存在——他都不認識伯爵,又怎麼可能對伯爵的母親去世有什麼真正的哀痛呢?無非就是給伯爵一麵子,順便給萊希施泰特公爵捧場罷了。
“好了,我們進去教堂吧。”站了片刻之後,卡爾大公對艾格隆說。
“好的。”艾格隆當然從命。
就在他準備邁動腳步的時候,卡爾大公突然冷不丁地問。
“你親吻過特蕾莎了?”
這個問題有些猝不及防,以至於艾格隆一瞬間有些遲疑,而他的遲疑,也讓大公確認到了真相。
“是她主動的……”看著大公突然凶狠的表情,少年人連忙辯解。
“胡作非為的小子!”卡爾大公的眼睛裡閃過了憤怒的光,“你引誘特蕾莎,還敢找借口?”
“兩位殿下都太年輕,相處的時候有些情不自禁,這也是難以避免的事情……”還好在一旁的伯爵機靈,連忙出言打圓場,“我們先進去吧,殿下。”
“真不明白為什麼她要對你這麼好。”卡爾大公憤憤不平地瞪了少年人一眼,“總之,你要是敢對不起她,我饒不了你。”
而艾格隆隻能以平靜的微笑麵對。
寒暄了幾句之後,伯爵在前麵引路,然後把大公和艾格隆都帶到了教堂當中。
教堂兩邊的座椅上都已經坐滿了人,卡爾大公和艾格隆從中間的過道一路向最裡麵的祭台走了過去,一路上被所有人靜靜地注視。
卡爾大公早已經習慣了被眾人注目的感覺,所以麵無表情,而艾格隆則靠著天生的冷靜,也保持住了得體的莊嚴。
幾個人走到了祭台上。
隨著時間來到預定的時刻,葬禮正式開始了。
首先由本堂神父宣讀葬禮彌撒。
“願上帝給她開啟天門,使她返回家鄉:在那裡沒有死亡,隻有永遠的福樂!”穿著祭服的神父,以莊嚴的語調開口了。
“阿們!”
卡爾大公和艾格隆,以及座位上的人們,同時回應。
接著,神父又繼續宣讀了下去。
“因父、及子、及聖神之名。願天父的慈愛,基督的聖寵,聖神的共融與你們同在……
……上主,我們在你仆人奧古斯塔的安葬日,將這贖罪之祭奉獻給你;若她尚有罪惡的瑕疵,或染有人性的汙點,求你仁慈地寬恕她,並潔淨她。以上所求是靠我們的主基督。”
一長串的祈禱詞,在眾人多次“阿門”的回應當中,慢慢地念完了。
接著,艾格隆和卡爾大公一起,完成了彌撒當中致辭,獻禮和領聖體等等必要的儀式環節,也讓葬禮彌撒來到了終點。
雖然並非都懷有哀悼之情,但是人人表情肅穆,一語不發,以這種方式來為喪主一家寄托哀思。
一邊念悼詞,艾格隆一邊麵無表情地看著放在祭台上的棺材。
裡麵躺著的人,不管生前擁有什麼名聲、擁有多少悲歡離合,現在都已經無知無識,隻能等著入葬,最終化為黃土了。
葬禮跟死者無關,從來都是給生者們舉辦的。
生者們要借著一次次的儀式,讓自己擺脫對死亡的恐懼,或者——賦予死亡一個意義,安慰自己。
可是死亡真的有意義嗎?
就他個人的世界觀來說,當然是不存在了。
一切的榮耀,在死後都與個人無關,隻能在生前去努力爭取。
時光短暫,他現在雖然還隻是少年,但是留給他的時間也就那麼幾十年而已。
所以要抓住每一段時光,為自己夢想中的目標而努力——也隻有這樣,才不辜負這一段全新的人生吧。
他站在祭台上,以平靜但冷漠的目光,向著台下掃視,想要在周圍找到一個自己雖然隻見過一次、但已經銘記在心的麵孔。
他很有耐心地逐個看了過去,投入了自己全部的注意力,而他的身體仿佛被另外一個程序所支配,木然地隨著神父的祈禱詞而應和。
他早已經學會了將自己心中所想和現實世界剝離開來。
那麼……我親愛的堂兄,你是不得其門而入,還是已經身處其中了呢?
艾格隆終於找到了答案。
他在人群中找到了一個年輕人,而對方也恰好在這個時刻抬起頭來看著他。
於是兩個年輕人就這樣在葬禮的悼詞聲當中,對視了起來。
那個年輕人現在站在教堂的門口,他穿著一身便裝,手裡拿著紙筆,還戴著一副眼鏡,此刻看上去正努力地在紙上記錄著什麼——看上去跟報社的記者差不多。
很好,艾格隆輕輕地向著他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