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水從毛孔裡滲出,穿過不甚茂密的發叢,凝成豆大的汗珠滴落到地麵。
皇上什麼都知道了!崔文升想要開口辯解,但卻發現自己辯無可辯。他的喉頭滾動、氣息翻湧,嘴唇數次開閉,最後隻從牙縫裡泄出四個字:“奴婢知罪!”
“剛才方閣老建議朕把你的案子交給司禮監審。你覺得司禮監該怎麼審,怎麼判啊?”朱常洛揮手。
王安會意,他走過來、蹲下身,抓住崔文升的頭發往後拉,迫使崔文升仰視天顏。
“該怎麼審啊?”朱常洛嘴角上揚,但眼睛裡卻沒有絲毫笑意。
崔文升不想死。但他很清楚,自己要是上堂過審,最好的下場是絞。步劉瑾的後塵被判淩遲也不是不可能。“求陛下開恩!求陛下開恩啊!”
“寫!”朱常洛把一支筆和一疊紙扔到崔文升麵前。“誰拿了,怎麼拿的,拿了多少,給朕寫清楚點兒。”
王安鬆手,崔文升立刻就像多日沒有進食的野獸那樣撲向麵前的紙筆。這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出賣嘛,反正已經乾過一次了。
次日,乾清門早朝。
不得不說,神宗怠朝三十年還是有那麼一丁兒好處的,至少言官們不會因為皇帝罷朝一日就上疏抗議。
當文武百官按照品秩列隊依次穿過午門、皇極門、皇極殿、中極殿、建極殿,進到乾清門的準備上朝的時候,發現殿裡已經跪了一個人。
不用費腦子去猜,這時候跪在那兒的人肯定的是崔文升。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還是方從哲領頭,對皇帝行五拜三叩大禮。
“眾卿平身。”
“謝萬歲!”
官員禮畢,兼任鴻臚寺卿的禮部尚書徐光啟高聲唱道:“奏事”。
鴻臚寺卿這個位置上本來是有人的,但朱常洛並不隻是想讓徐光啟掛個虛職。所以乾脆就把原來的鴻臚寺卿升到南京養老去了。
內閣首輔方從哲咳了兩聲,繞開崔文升,行至禦前跪奏道:
“‘禦史左光鬥劾東廠提督崔文升案’。內閣認為,崔文升雖提督東廠,但仍為司禮監秉筆,司禮監有任責審理此案。故內閣建議,將崔文升及其下涉案人員交由司禮監嚴審嚴辦。”
方從哲離開南書房回到內閣之後,把情況跟同僚們說了一下,大多數閣員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不免有些擔憂。
一方麵,崔文升能坐上東廠提督這個位置,很大程度上有賴於王安的舉薦。雖然劉一燝和韓爌二人推測王安不會庇護崔文升,但這個推測是否準確猶未可知。
另一方麵,司禮監沒有內部監察機構和稽查人員。如果要對東廠展開大規模調查,勢必需要新的人手,成立新的部門。這個新的監察機構會不會把手伸到外廷來也是一個未知數。
方從哲撇了一眼禦座旁的微笑著的王安,心下惴惴。他總覺得自己好像進入了什麼圈套。
“準!”朱常洛頷首。
皇帝的話音剛落。跪在地上的崔文升便在眾目睽睽之下,磕頭跪奏道:“奴婢有罪!為辦東緝事廠貪帑勒索案,並永絕此類事,奴婢懇請聖上重開西廠!”
“啊!?”此言一出,滿堂皆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