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茄和醃黃瓜罐頭做好了, 衣服鞋子也有了,何田數了數熏肉小屋裡的雞鴨魚肉,取下幾排架子,摘掉上麵掛的肉,每樣一些,分裝在五個袋子裡。這些,是她準備拿到五個狩獵小屋的。
趁著還沒下雪,林中的路更好走,趕快把食物、乾柴、禦寒衣物還有些日常用具送到每個狩獵小屋, 再檢查檢查春天時做的那些鬆木拱門陷阱,再看看屋子需不需要修補, 為冬天的狩獵做好準備。
去年,她一直到深秋才能準備好了食物送去小屋,而且,也準備得不多。
這其實是很冒險的。如果狩獵時突然下了大暴雪,她有可能被困在小屋一周以上, 保不準就凍死餓死在那兒了。
除了醃肉和罐頭, 何田還準備帶些乾麵條,乾菜和乾果過去。這些“奢侈”的食物,去年在小屋狩獵的時候,隻能一邊吃醃蘿卜乾一邊回憶想象,今年可以放心吃了。
家這側的小屋還好, 河對麵的小屋還要再帶些今年新做的陶杯陶碗。乾草也要運過去一些。還要再送過去幾條被子, 把那裡的被褥拿回來翻新。那邊四間小屋, 隻有一間裡有兩套不錯的被褥。去年何田和易弦在小屋間往返時還要背上被子,十分悲慘。
準備好了食物,帶上新縫製好的被子,何田和易弦又帶著大米小麥出門了。
他們先到家附近的小屋。
沒下雪時,從家裡走到這片林地,隻要兩個個小時不到。
因為離家最近,這個小屋經常維修。
遠遠看到小屋門窗都完好無損,門前的樹上掛著的儲物箱也沒被小動物破壞的痕跡,何田先放下一半心。
等走近了,她就苦笑。
釘著儲物箱的樹在靠近地麵的地方包裹著一層一米高的白樺樹樹皮,樹皮上塗著油脂,這樣,滑溜的樹就讓鬆鼠老鼠之類的動物沒法爬上去,鑽進儲物箱裡搞破壞。
可現在,樹上包裹的白樺樹皮上粘著一隻鬆鼠,屍體已經乾了,隻剩下皮毛和骨骼,散發臭味。看起來死了至少兩個月了。很可能就是在春天何田設下新陷阱之後,白樺樹皮上塗的油被曬軟了,它就爬來了。這一爬,就被沾著下不來了。
何田讓易弦打開屋子門窗。先給小屋透透氣,自己用鐵鏟把這隻死相淒慘的鬆鼠處理掉。
移走了鬆鼠,易弦提著水桶去屋後的小溪打水,何田把木梯架在樹邊,取出木箱裡的被褥,在兩棵樹之間栓上繩子,揭掉被套,把被子芯和鹿毛褥子掛上拍打晾曬。
這時是正中午,太陽正烈,被子很快就曬得蓬鬆,鹿毛褥子上的毛也曬得根根發亮。
何田先把帶來的一袋乾菜打開,抓出一些裝進長方形的陶盒裡,再把四卷寬麵條也放在一個長陶盒裡,兩條醃魚,兩塊臘肉,四個鴨腿分部放在兩個四方形陶盒裡。所有陶罐陶盒都先用繩子捆緊蓋子,再整整齊齊摞好,取一根長繩子穿過儲物箱上的洞孔,在摞好的陶盒上打個結,牢牢地和儲物箱綁好。
她又從大米背來的簍子裡取出一罐番茄醬和一罐醃黃瓜。這兩個陶罐早就用乾草編的繩子紮了個套子裝著,還留有提繩,方便搬動。
何田把它們放進小屋地板中間的下陷式儲物箱裡。這個箱子就像一個天然冰箱。溫度和地窖差不多。因為它們都含有大量水分,是不能放在室外的,怕凍上,也怕凍成冰後把罐子撐裂。
這時易弦提了水回來,他們燒開一壺熱水,隨便吃了點帶來的乾糧,繼續工作。
今天春天來做鬆木拱門陷阱時何田砍倒了一棵小屋附近的樹,再跟易弦把樹木切成一截一截的,堆在屋子南牆外的柴棚裡。現在木頭都乾了,就可以劈成柴摞起來,再劈一些細木片做引火柴。木柴和引火柴都得拿一些就放在鐵皮爐子旁邊,再放一些乾草,這樣,隻要一進屋子,就能快速生起火暖和起來了。
易弦劈好柴,何田檢查了一遍春天放好的陷阱,被褥也曬得蓬鬆乾燥。
他幫著何田給被子套上帶來的乾淨被罩,折好放進儲物箱裡,再從屋後的窩棚裡找出一罐油脂和刷子,重新給樹乾刷了一層油。
何田無奈,“到了冬天就好了,到時可以在樹上澆點水,凍成了一層冰皮,鬆鼠就再難爬上去了。”
他們熄滅爐火,栓好門窗,帶著小麥大米折返去藤橋,趕往河對岸的狩獵小屋。
過了河,他們在林中走上三四個小時,終於在太陽下山前趕到了小屋。
在密林中,陽光消失得更早,他們趕到時,四下涼颼颼的,林子裡陰沉沉的,不知有沒有藏在什麼獵食動物。
易弦去打水,何田讓他領著小麥,還囑咐他,“一定要小心。”
他打了兩桶水回來,就不讓何田繼續爬梯子了,叫她去升火燒水,“外麵冷,你在屋子裡待著。放東西而已,又不是什麼精細活兒,我會!”說著把她推進門。
然後,他踩著梯子,先把儲物箱裡積了幾個月的浮灰落葉掃掉,再把被褥掛在樹上晾一晾,這時沒有太陽了,但是讓山風吹一吹,去去潮氣也好。
接著,他一樣一樣把帶來的食物放進去。
等他又劈了會兒柴,天色已經完全黑了,小屋也飄出食物的香味。
何田煮了一鍋麵條,撈出來盛在碗裡,再澆上番茄炒蛋。
太陽下山後,林子快速變冷了,這時吃上一碗熱乎乎的麵,全身都變暖和了。
臨睡前,易弦把大米拉進屋子,拍拍它的頭,“你可不要拉很多便便啊。”
小麥看到何田抱了些乾草放在屋角,還以為是給自己的,正興奮地趴在草堆上玩,這時看到易弦領著大家夥走進來了,立刻汪汪叫起來。
何田指指桌子下放的一個竹籃,“小麥,來這裡,你今晚睡在這兒。”
籃子是新編的,按照它的體型做好,裡麵還鋪了兩張兔毛,籃子外麵放著一大一小兩個竹筒,一個是水一個是小麥專屬窩窩頭,此外,易弦還給它帶了一個它藏在狗窩裡的最愛的玩具——兔尾巴球。
小麥對著大米汪汪叫了一會兒,又齜著牙哼哼,但是大米無動於衷。
小麥對自己莫名其妙失去了“能和主人一起進屋睡覺”的特權感到不滿,可也沒辦法,看到自己的新床也挺滿意,隻好又對大米威脅性地低哼了一陣臥進窩裡了。
這一夜,大概隻有大米睡得很好。
繁忙的日常生活和夏季並沒太大區彆,隻是天亮得晚了些,又黑得早了些,因此睡眠時間也不知不覺變長了。
吃得飽睡得足,天氣又不太冷也不太熱,精力就格外充沛。
小麥這條單身狗也就格外淒涼。
它臥在新窩裡,嫌棄地一會兒轉過頭對牆角那一大坨不停不緊不慢嚼著乾草的東西齜著牙哼哼,再從窩裡跳出來跑到樓梯下麵,仰著腦袋好奇:棚板上麵,兩個主人在做什麼?為什麼一會兒唧唧啾啾地說話,一會兒嘻嘻哈哈笑,一會兒又嗯嗯嚀嚀的?
自從易弦給何田看過那條黑龍的真容,還引誘她摸過之後,掛在棚板之間的布簾形同虛設。
這間狩獵小屋又沒掛簾子,他還能不生事?
何田嘛,最初是出於強烈的好奇,畢竟,雖然見過書上的解剖圖,實物帶來的衝擊還是很大的,易弦又這麼漂亮,他撒起嬌來真的很難抵抗。
那天,他拉著她的手,笑眯眯問她,“你想不想摸摸龍眼睛和龍角啊?”
想啊!怎麼不想!她以為他是女孩子時都會時不時愣愣盯著他看,何況現在。
於是,何田就順便也摸了摸龍眼睛和龍角下的胸肌。
易弦又說,“你知道龍吧?這可和西方神話裡長著蝙蝠翅膀大肚子的噴火龍不一樣,龍是東亞神話裡的動物,是九種動物合而為一的樣子,你看,它有鹿角,還有獅鬃呢。”
於是,他又拉著何田的手,讓她摸了摸龍的獅鬃。
龍的形象到底彙集了哪九種動物,何田也是不清楚的,於是又跟著易弦看了鷹爪。
接著還有虎掌,蜃腹,蛇身,魚鱗……還有那些水墨畫一樣的雲紋和水紋。
至於龍尾在哪兒,看清了也摸清了。
實物帶來的巨大衝擊和震驚過後,何田就覺得新奇、好玩了,再加上易弦一會兒拉著她的手軟語哀求,一會兒又一副玉山傾倒態若不勝的樣子……這可和他平時那副冷冰冰的樣子相差太大了,和他身上那條目露凶光黑龍也反差巨大,嗯……就難免讓她有點小得意和成就感。於是,她也就樂於滿足他。
但要是易弦想要在她身上探索,她就往往惱羞成怒。他因為有了騙了她半年的前科,也加上害怕自己把持不住,也就不敢太過得寸進尺。
這時代可沒貨架上放著杜蕾斯的超市。
而在森林裡,懷孕、生產、撫養幼兒,艱難程度遠超過其他地方。
首先,你很難找到一個產婆。離這裡最近的能找到產婆的地方,在河下遊的小鎮。
三三他們村子中有人生產,也要找那位產婆。
是的,產婆隻有一位。
鎮上和村裡的人幾乎都是她接生的。
至於婦科醫生,在大城市裡也許有。
除了生產,產褥期是產婦另一個鬼門關。感染,產程中出現的意外和後續並發症,全都威脅著女性的生命。
每次邪念橫生又不得不克製自己的時候,易弦都非常向往大嚴寒之前的隨處都能買到橡膠製品的生活。以至於,一次閒聊時,何田問他,“要是給你一樣大嚴寒之前的東西,又可以像從前一樣使用的,你會選什麼?”他脫口而出,“杜蕾斯!”然後立刻挨了何田一巴掌。
“我還以為你會說智能手機呢!”
“那你也要有網絡,有wifi,有電才能用啊!”
“都說了‘可以像以前一樣使用’了,那就是不用考慮這些了嘛!哪怕你說飛機、電腦、照相機也好啊。”何田鄙視地瞥他眼,“你再說一個,這次要能體現大嚴寒之前人類文明的發達程度的。”
“好。”
易弦想了想,嚴肅地說,“我想要一間杜蕾斯工廠。”
“滾!”何田笑罵,捏住他肋下一塊肉掐了一下。
“哎喲!”易弦捉住何田的手,一邊拉著往龍肚子上放,一邊一臉嚴肅狡辯,“工廠呀,有流水線的那種!從原材料處理到生產到包裝全都自動化的,要使用大量電力,還有幾套不同用途的設備,這還不能體現人類文明的發達程度?”
何田給他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