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倩眼神裡是那種古井無波的深沉,搖了搖頭,答非所問地說,“尤總,是我虧欠你在先,但我孑然一身,也沒什麼可彌補的,能給的我都給了,想來你也膩了,我這兒也再沒什麼稀罕的東西了。咱們兩清吧!好不好?”
他鬆了手,冷哼了一聲,卻沒再說什麼,周倩這個女人,看起來溫溫順順,其實比誰都心狠。
他派人去查她,本來隻是好奇她到底欠了什麼債,沒想到查到她懷孕的消息。
他問她,“孩子是誰的?”
電話裡她一句不吭。
他沒了耐心,隻說:“是我的,你就給我滾過來。”
他沒想過什麼齷齪事,睡她也睡得坦坦蕩蕩,雖說不上什麼光明磊落,但也做不出沒許諾人後半生就讓人懷孕的事。
但懷了就是懷了,他也不會去推脫什麼。
他等了三天,她都沒動靜,他耐心險些告罄,又忽然想起那孩子也未必是他的這種可能。
於是整個人都處在一種“怒發衝冠憑欄處”的狀態裡,說不上因為什麼,就是不爽。
她還是來了,進來的時候,他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想聽聽她到底是怎麼說的。
孩子三個月了,看她的架勢,是想留著。
他沒那麼自戀,但也知道,一個女人單獨帶孩子有多不易,她留孩子的舉動,顯然十分可疑,不是對他舊情未了,就是謀圖什麼東西。
說實話,他想聽她怎麼說。
周倩沉默了許久,她特意換了身衣服,照著他的喜好來,就是想平平他的怒氣,她了解他,太聰明,且眼裡容不得沙子。
但顯然他是真的生氣了,她想了又想,最終選擇坦白,對聰明人,耍小聰明無異於班門弄斧,她抱了抱枕,整個人有些寂寂地蜷縮在沙發上,聲音帶著點兒疲倦和哀求,“尤總,我沒想做什麼,我厭倦婚姻,也無力去愛,這輩子就想自己一個人好好過,但我怕寂寞,孩子雖然意外,卻也是我求之不得的,但跟您沒關係的,我自己要留的,我自己一個人養,你不放心我可以簽協議,以後我要是拿孩子對你有半分不利,叫我一頭撞死都可以。”
那語氣決絕的,讓尤靖遠剛滅下去的火又騰了千丈高。
咬牙切齒地重複了一句,“厭倦婚姻,也無力去愛?”
年紀輕輕正值大好年華,一開口就跟看破紅塵了似的,她這短短二十多年的人生,碰見他的時候,還是第一次談戀愛,後來也沒遇見什麼人,談過幾段感情啊,就說自己厭倦婚姻,也無力去愛?
意思是被他傷得不輕是嗎?
他氣沒處撒,倏忽抬臂砸在牆上,博古架嗡嗡作響,十幾層高的架子上擺滿了玻璃裝飾品,搖搖晃晃,差點兒悉數碎了,最後竟艱難地穩住了身子,唯獨他砸的那個格子,大肚子玻璃杯震得碎片崩濺。
胳膊上刺痛,他全然不顧,隻盯著周倩看。
目光咄咄。
她臉色越發蒼白,仿佛了無生氣的鬼魂,她咬了咬嘴唇,撒了最後一把鹽,“尤總,我下個月和天維的合約就到期了,他們說,過兩天就找人頂替我,這部戲我也不會再拍了,等解約的事談妥,我就回老家了,以後大約再也不會見麵,我不給您添堵。”
尤靖遠差點兒一腳把身邊的桌子給踹了,顧念她是個孕婦,強忍了,打不得罵不得,憋得他一肚子火,最後隻說:“行,你要生,我自然無權乾涉,但你不覺得你想法太天真了嗎?你未婚生育,家裡也沒有親人幫襯,你拿什麼生?生完誰照顧你,順順利利還好,出了事怎麼辦,錢從哪裡來,孩子戶口你打算怎麼走?……”
周倩紅著眼眶,最後隻是倔強地說了句,“我有在考慮。”
臭石頭,茅坑裡的臭石頭。
尤靖遠氣得七竅生煙,仿佛從她身上看到了他自己那股不撞南牆不回頭的狗脾氣。
“周倩,你的請求,我有沒有拒絕過?為什麼你從來沒想過問問我,想不想要這個孩子?”
她抬頭,茫然地看著他。
他最終還是沒發作,有些疲憊地軟了聲音,“算了,很晚了,你留著吧!好好休息。想清楚了再告訴我。”他撈了衣服出了門,文清看見他胳膊上的傷,嚇得臉都白了,緊張地說:“尤總,您怎麼了?”
他哼了聲,心想,但凡周倩能對他軟一點,他有什麼不能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