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1 / 2)

第11章

蜂窩炭,蜂窩炭……武明殊在心中安慰自己,隻是名字像而已,在木頭上打孔也可以叫蜂窩炭。然而,當楊寶珠領著她來到庫房,命仆人打開裝著蜂窩炭的箱子之時,她徹底沉默了。

夤夜已至,庫房很是昏暗,隻有仆從手中的燈籠照亮了小小的一隅。楊寶珠她借著光源,端詳著碼放整齊的黑炭,鼻尖輕嗅一番,旋即好笑地搖了搖頭。

“明殊,你外祖家傳來消息,說蜂窩炭也分上中下好幾品。上品炭的壁上雕刻著紋樣,還添了數味名貴香料,燒起來一室暖香,一塊都賣出了天價。中品隻有紋樣,不摻香料。下品就是最普通的炭塊,無官無階的黎庶百姓也能用,價格與尋常石炭相差無幾。”

而呈於麵前的炭塊,壁上確實細細雕琢著祥雲、卷草、方勝、如意等多種紋樣,看起來精致不已。聞之卻無一絲一毫的香氣流瀉於外。隻能被定品為中品。

據她娘家的消息,真正的帝王心腹早在皇家公開售賣前就被賜下數車上品炭。皇家在兩市公開售賣這新炭後,得了賞賜的臣子又紛紛前來複購,足征此炭的品格不凡。

奈何上品炭的數量未足,大臣的家下人們彼此互不相讓,幾番爭執之中,竟把這種炭炒出了“一兩金一兩炭”的天價來。

如此好炭,自然引得人好奇不已。所以當中下品蜂窩炭流入市場之時,有好事者買了一車,旋即一發不可收拾。一車車地售空售罄。

他們老爺花大力氣從長安弄來這麼多蜂窩炭,卻連一塊上品都籌謀不得。如此還要鼓吹自己簡在帝心?未免貽笑大方耳。

楊寶珠一邊細細思量,一邊不自覺把手搭在女兒的肩上。忽然,她覺得有些不對:“明殊,你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難看?可是身子不爽?”

一點昏黃的暖光之下,隻見她女兒額間數滴豆大的汗珠簌簌而下。一排小米牙重重咬在嘴上,使得本該紅潤的唇瓣血色儘褪。

武明殊怔怔出神,被喚了幾聲才回過神來,緩緩笑道:“阿娘,我沒事。”

她頓了頓,才輕聲道:“隻是女兒方才想到,明明是阿耶附庸風雅導致弄巧成拙。他卻要您在宴會上逞強出風頭,旁人背地裡什麼譏笑嘲諷,都要落在您頭上。女兒明知如此卻無力改變,一時心中不快罷了。”

楊寶珠隻覺心下猛地一熱,渾身如同汩汩熱泉流過般清明暢快:“胡說什麼,天底下哪有女兒這麼混說阿耶的。”

隻是這句責備的話中,沒幾分怨怪之情,反多了許多真切的親昵。

武明殊見狀,不由微微一笑。

然而,這短暫上翹起的唇角很快被心底深重的憂慮壓了下去,使她臉上露出幾分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憂色愁容來。

中國人使用煤炭的曆史,自先秦兩漢而起。然而把炭做成圓柱體、中挖孔洞,製成蜂窩煤這一發明,卻是20世紀20年代才有,絕不會在一千三百年前的唐朝出現。

除非……有和她一樣的穿越者出現。

武明殊倏然抬起頭來:“阿母,您方才說此物最先是由皇家製得的?您可知道具體是誰?是哪位宮人、匠人,還是宮中的貴人?”

“你問這個做什麼?”楊寶珠不解,卻還是儘力回想起娘家人傳信中的隻言片語:“唔,貌似是陛下他老人家一個月前突然拿出此物,賜予諸位朝臣。在此之前的,阿母就不知道了。也許是陛下自己突發奇想吧?”

壞了。

武明殊心中咯噔一下。她最害怕的那種情況還是發生了。

20世紀20年代後的穿越者,稍微有點文化的,都知道唐朝有個武則天。這個穿越者萬一是李唐皇室,那麼,為了他自己地位的安穩,提前對武則天動手的可能性非常之大。

要知道,武則天稱帝之後,可是把李唐除了自己這一脈以外的宗室砍了大半。那人為了自己的性命極有可能會這麼做。

到時候,不僅僅是二妹,包括她們母女四人的整個武家都有傾覆的危險。

武明殊一瞬間感到心悸。她閉眼深吸一口氣,很快平複了下來,對母親笑道:“咱們的牙膏不是快出來了麼?我想著,若是阿耶在長安沒什麼人脈,不如阿娘給楊家的親長們捎些去,說不定還能借著蜂窩炭的東風發揚出去。”

牙膏,是解決她們母女三人困境的最大利器。即使有暴露穿越者的風險,也不能不用。但是如果以武氏夫人的名義宣傳,這個姓就太紮眼了,容易打草驚蛇。倒不如借一把阿母娘家弘農楊氏的東風。

楊氏衍誕數百年,枝繁葉茂,又是前朝皇姓,在諸世家中頗有影響力。這麼大個家族中出個新奇的玩意兒不奇怪。一旦要追根溯源起來,也很難查清是誰才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好。明殊真有主意,阿娘全聽你的。”

楊寶珠把女兒摟在懷中,武明殊的臉隔著柔軟的絲綢貼在她平滑的小腹上:“回頭我就給娘家回信,讓他們隱去咱們的名字,把牙膏宣傳推介一番,他們肯定樂意。等等長安的風起了,再在四川開鋪子售賣,你阿耶也起不了什麼疑心。”

嗯。

儘管整計劃有漏洞,但武明殊一時半會也想不出更好的兩全法。同時,她也在心中默默發願:希望能在那個穿越者注意到自己之前,她能提前發現ta的身份,未雨綢繆。

“阿娘你再給我講講,這個蜂窩炭是怎麼流行起來的吧。咱們賣牙膏的時候也好借鑒一番。”

“好。”

隨著楊寶珠細細講來,武明殊的臉色幾番變化。她一時暗忳這人深諳奢侈品營銷之道,刻幾道花紋加點香料就讓蜂窩煤身價暴漲無數倍,果真是個黑心資本家。一時又想著這人明明有生財的法子,還不忘黎庶百姓的寒苦,說明其本性尚可,沒有脫離廣大人民群眾。

末了,隻能沉沉地一歎。

倘若整個蜂窩煤推廣計劃全是這人想出來的,又或者由他推廣開來……那麼,她即將麵對到一個可怕的對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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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乾絲毫沒料到,遠在數百裡外的

豫州(),竟有一稚齡女童將自己視為對手。而連他二人自己懵然也不知?()_[((),這背後更有一樁錯綜因果,總是世事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