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十五年七月初十。
這一天的黃曆上寫著:東方亢金龍-凶值日星宿亢星造作長房當,十日之中主有殃,田地消磨官失職,接運定是虎狼傷,嫁娶婚姻用此日,兒孫新婦守空房,埋葬若還用此日,當時害禍主重傷。
由此可見,這一天是大凶之日,周易上說:亢龍有悔,盈不可久也,指的是身居高位的人,肆意妄為之後遭遇挫折或災禍最終追悔莫及。
似乎為了印證這一天的凶險,從一大早起,六合縣狂風大作,飛砂走石,揚起漫天塵土,樹枝被狂風吹得彎曲,發出刺耳的嘶鳴聲,人們在大風中走路都有些艱難。
整個六合縣,就像要被這狂風掀翻一樣顛沛流離。
雲雨樓,如今是六合縣的地主鄉紳們新的聚集地,這裡正宗的杭幫菜,據說曾經是杭州知府家中私享的廚子烹製的。
雖然狂風飛舞,但是在這樓上最大的包間望河居內,依然坐了三四十個身穿綾羅綢緞,看起來器宇軒昂的人。
這些人的舉手投足,無不顯示出他們良好的教養,每個人都是那麼彬彬有禮,溫文爾雅。
然而,這個時候整個房間裡的氣氛卻十分壓抑,雖然桌上擺滿了珍饈佳肴,但卻沒有一個人動筷子,也沒人說話,每個人臉上都是神情凝重。
六合縣主簿張世方,坐在上首,他身著一襲青色寬袍,頭戴方巾,腰係文縐,臉上的神情看不出任何的情緒,隻是用手指輕輕的扣著桌子。
突然間,一個氣度不凡的五十多歲的人站了起來。
他身穿一襲深藍色錦緞長袍,服飾上刺繡著精細的雲鶴圖案,配以金線勾勒,頭上戴著一頂黑色紗帽,帽頂鑲嵌著一塊碧綠的玉石,手上也帶著一枚翠綠的扳指,他這一身行頭,一看就價值不凡。
“張主簿,那位真的是那麼說的?”
這個人隨意的向張世方拱了拱手,沉聲問道。
張世方抬眼看著他,“怎麼,馮員外這是信不過本官麼?”
“不敢,”那人神色一窒,或許也感覺到自己的態度有些咄咄逼人了,連忙又躬身施了一個禮。
“咱們已經非常委屈求全了,我家侄兒寧可舍了那稽稅大使不做,他還要怎的?”
張世方嘲弄的看著馮員外,淡淡的說:“你家侄兒在稽稅大使的差事上,手腳也不乾淨吧?”
聽到張世方的話,馮員外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張世方也不理他,接著說道:“那些事情遲早要露出馬腳,一旦哪天東窗事發了,依著那位的性子,你覺得會輕饒了他?”
聽到張世方的話,馮員外臉色大變,“還請張主簿指教,給我那侄兒指一條生路。”
張世方搖了搖頭,眼神在所有人的臉上巡視了一圈,這才緩緩的說:“我給他指一條生路?你們在場的每一位都想讓我給你們指一條生路,殊不知,如今,能救你們的隻有你們自己。”
聽到張世方的話,所有的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起來,突然,另一個人站了起來對張世方行禮說道:“張主簿,真到了破釜沉舟,孤擲一注的時候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