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府內院,戲班子咿呀呀在台上唱。
後院室內,太湖石透過燈光在窗下映出形似魑魅的剪影。
丫鬟綠榕眼中含淚。
“您與二爺成婚三年,外室的孩子卻四歲了,更彆提,如今他們竟明目張膽迎外室進門。”
她淚眼婆娑地望著房中靜坐的女人,狠狠將手中湯藥擲碎。
“小姐,今日他們敢在湯藥裡加極寒藥材,明日,也許就敢謀取您的性命!”
沈拂煙麵色不變“他們迎他們的,既然我已知曉了真相,必不會再做那蒙在鼓裡的傻子,這藥彆聲張,裝作不知道。”
隨著她起身,湖藍的裙踞漾起,顯出婀娜的身姿。
綠榕正要開口,宰相的二公子宣文央氣衝衝推門而入。
“你到底在賭氣什麼?”
他文雅的臉上夾雜著慍怒。
“阿煙,今日既擺了家宴,夢玉如論如何都會進門。”
沈拂煙靜靜盯著他,好似在看,為何當初溫文爾雅的夫君變成了這般模樣。
是他變了?
不是。
是她看走了眼,而他脫了偽裝的皮。
“許夢玉在成為歌姬前,乃是冠絕京都的才女,她甘願為妾?”
她語氣平靜,宣文央反倒不好發怒。
“是貴妾,當時我醉酒占了她,她又為我育了一子,以她罪臣之女的身份,貴妾身份正好。”
沈拂煙巋然不動“貴妾?二爺還記得當初迎娶我時說過什麼嗎?”
她嘴角浮現出一絲冷意。
三年前,花前月下,宣文央發誓與她一生一世一雙人。
沈拂煙眼中譏誚畢現。
“宣文央,你當初可是以整個宣家立誓,還記得誓言嗎?既然你食言,那些誓言往後恐怕會一一應驗。”
“閉嘴!”宣文央麵上有些難看,“你三年無所出,如今還善妒到這種地步,是想我們宣家絕後?”
聽到此話,沈拂煙神色怪異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極力忍住了冷笑。
原來宣文央還不知道啊。
不知道這些年他給她下幻藥假裝同房的事實已被她知曉了。
她與他尚無夫妻之實,她一個人,怎麼有所出!
“看來今日許夢玉是一定要進門了。”
她的神色平靜下來。
“是,你放心,夢玉乖巧懂事,我已與她商議過,她入門後住我那邊,平日不會輕易過來惹你心煩。”
這是唯恐她以正妻之勢為難他的嬌嬌寶貝。
沈拂煙垂下眼簾,不去看宣文央此刻的臉。
說到心上人,他方才的怒氣蕩然無存,眉間全是柔和的情意。
令她作嘔。
“今日家宴,你一個人坐在這裡生悶氣像什麼樣子?現在你和我去前院,夢玉和辰兒還等著給你這位主母敬茶。”
宣文央將她的沉默視作默認,過來摸她的手。
沈拂煙“啪”地一聲揮開他。
“既然我是主母,為何不是她來見我,還讓我去尋她?”
她一向柔和的眉眼間顯出凜冽。
“沈拂煙!”
宣文央似乎耗儘了耐心。
“你一介武官之女,胸無點墨,嫁入相府後能夠當家做主已是難得,夢玉德才兼備,與我琴瑟相合,我已認定了她,況且,爹娘也十分喜愛她的文采。”
他眼中有輕蔑。
“今日原本就是為了迎她進門設的宴,你不來算了!”
宣文央說罷便拂袖而去。
沈拂煙如鯁在喉,將滿腔不甘咽下。
這三年,她在相府當牛做馬,婆母不適,她躬身親侍;相府事務繁多,她常常翻看賬本到深夜,第二日又早起侍奉公婆,打理內府事務;甚至因著
公爹清廉,相府賬上總是虧空,府內花銷又大,都是她在用自己的嫁妝填補。
這些付出,儘數喂了豺狼。
“綠榕,你去取我的嫁妝單子……”
想到這裡,沈拂煙收起眼底愁緒。
她向來不是多愁善感的女子,宣家不仁,她就不義!
綠榕剛要動,宣文央又去而複返。
“現在不是鬥氣的時候,趕緊跟我去前院!”
他眼中閃過懼意。
“裴晏危來了。”
沈拂煙眼底閃過一絲訝異。
她看了眼自己的裝束,起身向前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