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文央看到母親的眼神就覺得不對。
他趕緊出言阻攔“母親,不可!”
“有何不可?賤妾而已!”老夫人目光如炬,對兒子的忤逆有些不滿。
宣文央有口難言。
他總不能說,自己做了一場夢,夢裡許夢玉會帶著宣家飛黃騰達?
一想到夢裡沈拂煙散儘家財為宣家鋪墊,最後咳血而死,而許夢玉卻左右逢源,捧著他官至右相,與他舉案齊眉一生,宣文央不由得將身邊人更摟緊一些。
“母親,我已對著夢玉以宣家祖宗立誓,此生必不負她,此舉不可。”
“左一句誓言,又一句誓言,也不知宣家祖宗是否在天上為你磕得額頭冒煙。”
沈拂煙噙著淡笑,冷眼看他。
“我並非想要許夢玉死,對納妾之事也無反對,母親不必喊打喊殺,管家之事就這麼定了,我身體不適,先回去歇息。”
她一走,許夢玉立刻拜倒在老夫人麵前,神色倔強。
“夢玉自知身如浮萍,未曾想過有朝一日能進宣家侍奉,今朝得了上頭忌憚,我也無臉入門,隻是辰哥兒與我相依為命數年,唯恐傷了孩子的心。”
她一開口,身旁的男孩立刻哭起來“娘,我要娘。”
宣文央麵色不忍,跪在她身側“母親,既然拂煙已經鬆口,父親也已在想法子,何不等等明日?”
“罷了,”老夫人被攪和一通,捂著心口起身,“明日再議吧,禮不可廢,既然許夢玉未過門,今日就住下人房。”
說罷,她嚴厲地看了兒子一眼“你不許插手,明白嗎?”
宣文央心中顫抖,連連點頭。
“隻是一夜,委屈你了。”
他溫情脈脈地看中懷中人,許夢玉雙目含淚,忍痛去了下人房。
文瀾院中,沈拂煙淌入浴桶,輕輕喟歎了一聲。
綠榕過來給她捏肩“小姐,宣家欺人太甚,竟想讓您養外室的兒子!”
“哭什麼?”沈拂煙仰頭淡笑,“明日取我的嫁妝冊子,清點好物什,我去和離。”
“和離?”綠榕的哭聲一下收住,“小姐,這樁婚事是陛下賜的,您去求和離,豈不是……還有老爺,老爺先前最是放心不下您。”
說著說著,主仆倆眼中都浮現出淚光。
沈拂煙偏過頭,讓淚水沒入浴桶。
她何嘗不知,和離之事難如越過天塹。
可宣文央已經變了。
“他踏出此步之時,一定有某一刻覺得,此生無我也可。”
沈拂煙默默呢喃。
“那一刻,一輩子都不值得我原諒。”
綠榕隻是個小丫頭,不懂情愛,隻覺得沈拂煙此刻似乎馬上就要碎裂開來。
“在雨中撐把破傘躊躇而行,還不如扔了傘淋雨向前,和離之事,我已下定決心。”
沈拂煙從浴桶中起來,目光充滿堅定。
“可是小姐,沈家那邊……”
綠榕麵露難色。
沈拂煙幼時曾丟過一段時日,過了兩年才從一個馬戲班子找回。
彼時二小姐已經出生,沈夫人白氏不喜沈拂煙,更為疼愛小女兒沈若柳。
自老爺沈建明為國捐軀後,沈拂煙在沈家便如同無父無母一般。
無人在意、無人珍重。
就連同相府的這樁婚事,也是沈老爺生前殫精竭慮為她謀來的。
可惜,宣家同樣知道她不得沈家重視,又有豐厚嫁妝。
於是她出了龍潭,又入虎穴。
“母親確實不會同意我和離,”沈拂煙淡淡道,“由不得她阻止,明日我直接進宮麵聖。”
她換好中衣上床假寐,一樁樁心事浮過,最後卻停在一雙深邃的
眸子上。
裴晏危,今日是為她而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