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這是怎麼說的,莫惱,莫惱嘛!小的不過一介冥仙,斷受不得您這擎天之力,您先放開在下,我如實說來便是。”
冰夷麵上似是有些怕了,沉垂的腮幫都不自覺地顫動了幾下。
九洺再不可能由著他跟自己耍心思,仍緊緊揪著他不肯鬆手。
任這老河神再如何詭計多端,在九洺的神力和煞氣之下亦是枉然。
見著此番當真激怒了他,才覺出自己這樁與虎謀皮的買賣怕是不穩,便再不敢造次,隻得交代。
“殿下莫惱,小的深居冥界瀝川,天上的事自是不知。不過那年,尊寵臨我瀝川,我一見著那丫頭就覺她氣息不俗,總覺她與我這河裡的幾點仙根有些神似。
如此才妄自猜測,那丫頭莫不是由來就遭過我瀝川之劫,若當真如此,可不就是沒了仙根,無以飛升嘛。
更何況您那尊寵與那長安小鬼分明情意兩合,更不惜以身許命,必定是凡心觸動,想來殿下能縱著坐下靈寵如此,必定也未對其有何飛升期許才是吧。”
冰夷怯怯解釋著。
“一派胡言!”
九洺聽來簡直是狗屁不通,最是詆毀靈汐與那小鬼的胡言亂語更是氣得他盛怒騰起。
看來不動些真格,這老東西真是不肯吐口。
九洺一手仍拎著他湊在麵前,突然幻出元神一聲驚魂龍吟,氣息之盛幾乎要把那張千溝萬壑的褶皺臉皮吹平,直嚇得冰夷滄桑老臉控製不住地抽搐著,一陣慘白。
另一手吸來他那兩條蛟龍,死死捏在掌心,振臂攏拳,直將兩條蛟龍捏得幾乎從中折斷,任憑它們疼得拚命嘶吼著扭曲撕咬,亦是毫不在意,隻攥得更緊。
“彆彆彆!殿下饒命,殿下饒命,我說,我這就說!”
這兩條蛟龍可是冰夷的命根子,沒了它們,他在這瀝川可是寸步難行。
見著九洺真是下了死手,他才真的急了,連忙告饒:
“天魔大戰之前,花神娘娘尚未歸於魔族,曾不幸墮入我這瀝川之中,受蝕骨化靈三百年,終是將那一身仙根仙骨全斷在河水裡,至今仍未溶儘,故而小仙對她的氣息尤為熟悉。
那日,您座下的靈寵一入從極之淵,我便認了出來,她身上的氣息與當年花神娘娘一模一樣。我當時也嚇了一跳,還以為是她回來找我索債,卻見那丫頭前塵儘斷,重塑新身,才知物是人非。一時貪念,便訛了這片蓮瓣。”
冰夷邊怯怯交代,見九洺還是不怎相信,便隻得小心翼翼地探手摸到寶座的扶手處,輕抹一靈,將那瓣嵌在其上的粉蓮取了下來,捧在手上,緩緩呈在九洺眼前。
“你是說,靈汐或許就是昔日花神轉世?”
九洺心底也有幾分猜測,但這話竟冰夷之口說出來,卻也是十足地令他驚心。
若真是如此,那縱靈汐在天宮獨自處著可就危險了!
九洺心下緊密思量,攥得兩條蛟龍就快斷氣的手也漸鬆了幾分,任那兩條幾近暈厥的小東西似兩截癱軟的草繩般滑落在地。
“這,這河裡的幾點仙根或能幫上靈汐上仙,旁的我是真不敢說了,莫說是那兩條小水蛇,您就是要了我這把老骨頭的性命,我也不敢再透露半分。”
冰夷見著九洺可算放過了兩條蛟龍,緊揪著的心也落下半分,可自己畢竟還在他手裡,因而不敢放鬆,連忙用腳尖頂了一下癱在地上的兩條蛟龍其中之一。
那蛟龍也果然會意,連忙勉力起身,雙雙奔著懸崖下的河麵縱身鑽下去。
不一會兒,兩條蛟龍騰出水麵,飛身百丈,還淋漓著一身水氣,不等冰夷出言,便將含在口中的兩團瑩瑩之物吐在九洺麵前。
“這瓣粉蓮還給殿下,還有這殘存的花神仙根,就當是小仙給您,不不不,給靈汐上仙的賠禮。還請殿下高抬貴手,放過小人。”
冰夷還被九洺緊緊揪著衣領提在半空,這會兒早已憋得麵紅眼吐,就快喘不上氣來了,卻也不敢再做掙紮,隻得乖乖交出這兩樣東西,乞求九洺手下留情。
“你怕的到底是何人?”
九洺見他這般告饒,更隱約聽得他心跳之聲通通振響,不像裝樣。
“殿下,我不過是個躲在這鬼域但求保命的無名小仙,您就彆為難我了。”
冰夷可算見識了戰神的厲害,哪裡還敢摻合天上的事兒,若再口無遮攔,那就真的小命不保了。
九洺知他該說的也算吐乾淨了,再強逼亦是無益,更也無意殺他,便鬆了手,放他癱坐在那寬大的寶座上。
隨即又轉腕輕攏,將那瓣粉蓮和花神仙根小心收在乾坤袋裡。
抬眼間又看見度朔山漫山遍野殷紅分外紮眼,揮手就要運靈施法。
“彆彆……”
冰夷連忙出言想要攔著,一看九洺立目,又嚇得倒吸冷氣,便隻好怯懦又無奈地小聲求著:
“我,我自己來……”
說罷,本就抽巴著的嘴唇撇得更緊了,皺巴巴的臉上寫滿了委屈。
“若想保住你這點魂壽,最好管好自己的嘴。若再聽得半點過格之言,尤其是與我家靈寵有關,本宮定不輕擾!”
九洺冷冷瞪了他一眼,料他也不敢再耍花樣,便略略點了點頭,幻身返回天宮去了。
這暗無天日的叢極之淵,除了浩渺茫茫的萬頃瀝川,就隻剩下這老頭和兩條蛟龍了。
此際,冰夷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蔫兒窩在那金燦燦的寶座上,低頭是扶手上挖去蓮瓣留下的窟窿。
抬眼,原本開得嬌豔的彼岸花亦在此地凋零,眨眼間就又變回了那片光禿禿、黑壓壓的滿山枯骨。
他坐在寶座上,越想越窩囊,越想越氣不過,原本打得正好的小算盤。
誰能想到九洺竟能從瀝川之中如此輕易全身而退,如今不僅蓮瓣沒了,就連花神仙根也被奪走,此番可真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這買賣他可虧大了。
不行,不能就這麼算了,他冰夷什麼時候做過虧本的買賣!
惱恨著,藏在袖中的蒼木手掌已暗暗將那張陰符緊緊捏作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