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年哪裡氣得過,狠狠瞪著他,嘴裡卻還是不爭氣地接了這話茬。
“斯年,不若先去幫我看看靈汐那丫頭跑哪兒去了,怎麼還不過來。”
九洺其實也不知霆驍欲言何事,卻莫名一陣心虛湧了上來,生怕霆驍的話又引出什麼禍端來,即便不是天大的禍事,引得斯年氣惱也是無益,思量至此,他怎不連忙插言支走莫斯年。
“九洺!”
莫斯年怎會不知九洺之意,可他既看不慣霆驍這副囂張模樣,更受不了這臭烏鴉與九洺故作親近的姿態。
“你家殿下都發話了,還賴在這兒,難不成是不放心我嗎?放心,我可不會像某人似的,假借醫家之名,纏著小九,一纏就是幾千年。”
霆驍見九洺心虛,自然更加恣意,對著莫斯年出言也愈加無遮無攔。
“你!”
莫斯年若不是看出九洺窘迫,哪裡還容得這臭鳥如此惡言,必定早出手收拾他了。
“霆驍,你有何事與本宮來對,若再敢輕蔑斯年,休怪本宮不容!”
九洺終於不可忍。
莫斯年終究等得九洺出言,確也料出那霆驍再怎麼囂張,定也不敢在明堂對九洺如何,才強壓下怨氣和不甘,不再與這臭烏鴉一般見識,臨走還不忘著意遞個眼神給九洺,叮囑他小心手上傷處,切記時刻提防著些。
“深夜來此,你大抵不單是為了惹惱斯年的,說吧,到底所為何事?”
九洺直等到莫斯年確是走遠了,才鄭重問詢霆驍,言語雖客氣,卻也不無提防。
“小九,你這般對我,倒真叫我有幾分糊塗了。也不知你是當真忘了舊事,或是仍對當年之事耿耿於懷。”
霆驍卻仍不急,故意試探著他。
“無論本宮是否儘斷前塵,此處畢竟是天宮境地,更何況明堂之中最忌逾矩,你我雖皆任代授仙師之職,畢竟亦有君臣之異。”
九洺本就刻意防著,又怎會輕易就範。
霆驍聞言,卻不以為意,不過輕挑了挑眉,抬腕撚指習慣性地撫了一下耳畔星淚,知趣似的退了一步,勉強躬身簡簡施了一禮:
“既然殿下無意敘舊,那小仙也就有話直說了。下月初一便是乾霖閣開閣招賢之日,我受廉貞仙師之托揀拔新秀,因而特來征詢殿下之意,不知殿下心中可有中意人選?”
“本宮今日方才入堂,尚不熟識新晉院生,無從推薦。但以既往乾霖閣擇才之嚴苛,縱觀如今明堂,恐怕無可揀選。”
提及乾霖閣,九洺心中暗藏已久的舊事不由得驚起封塵,那份揮之不去的遺憾帶著些破碎的記憶重新閃現腦海,雖無前因後續,也足令他心緒難平。
但戰神畢竟是戰神,即便內裡五味翻湧,麵上卻沉靜無波,絕不會令霆驍有絲毫察覺。
“殿下說的是,如今的明堂確是不比咱們當年風光。哎呀,想想當年,那可真是輕裘白馬少年郎,春風得意最輕狂啊!”
霆驍仍不死心,接著九洺話茬兒,假借著追憶當年再做試探。
九洺冷眼看他故作陶醉,麵上愈加冷漠,更顯出幾分不耐煩。
霆驍眼見九洺專意防著自己,看來再做思量也是枉然,索性收起這副假麵,輕咳了一聲,換作肅麵:
“咳,確如殿下所言,現下明堂仙生資質欠佳,但若是連一兩個有些潛質的都選不出,未免也有些武斷。小仙就覺著青陽閣的靈汐小仙仙靈醇厚,潛力非凡。”
“靈汐?”
九洺就知道,若單單隻為乾霖閣招新之事,霆驍斷不會深夜來訪,果然,他是衝著靈汐來的。雖還不清楚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絕不可讓這般狡黠之人打起小妖的主意:
“她不過區區野妖,連飛升之資都不能及,更不消說是入選乾霖了。霆驍上仙的眼光,本宮實在不敢苟同。”
“哎,殿下此言差矣,您莫不是連自家小妖有摧山納海之能都不知,還是有意藏秀不舍得她為蒼生出力?前陣子關於靈汐當眾破陣吸靈之事,我可沒少耳聞。”
“坊間謬傳,不足為據。”
九洺依舊不肯鬆口。
“看來殿下心中尚存顧慮。無妨,反正距開閣還有些時日,此事也不急在一時。那小仙就先行告退了。”
霆驍倒也痛快,未再執意糾纏,轉身欲出。
九洺不言,隻等他快些離去。
不想霆驍邁出門欄之際,突然遲停腳步,背對著九洺又補了一言:
“聽聞今次入得乾霖閣的仙生,可得上清仙神親授嫡傳,欲求碧霞元君指點亦非難事,豈不也省得殿下為她舍髓求拜了。”
不用回頭,他也能猜出九洺神情,想來今日雖沒詐出九洺實底,至少令他生出幾分難安也算不虛此行。
說罷,他便嘴角輕揚眉眼得意地幻羽而去了。
的確,這看似輕描淡寫的一句話,於九洺而言卻如驚心悶雷。
他不知霆驍到底了解多少隱情,還是全憑今日撞見自己手中傷處就推出端倪。
但他已隱隱預感到,此後必定還有不儘未知的凶險正排好了隊奔著靈汐而來,想不到,即便自己百般護著萬般隱匿,依舊阻擋不了這麼多人對她生出的詭譎思量。
這天宮,他們怕是當真居不得多時了。
眉望著霆驍幻去處的空空庭院良久,九洺緊緊攥住掌心傷處,任髓血滲溢,痛已不覺,隻更加憂心靈汐的處境。
乾霖閣……
無論霆驍出於什麼目的,在自己候召這段時日,送靈兒入閣或許當真是眼下最好的選擇。
退一萬步思量,就算不為小妖問求新身,至少或可暫保她一時安穩。
倘若哪一日靈兒身世真的瞞藏不住,那裡畢竟是文昌帝君教化仙生之聖所,縱使天後再怎獨斷專橫,終究礙著兩位帝君在前,也不敢對靈兒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