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上,楚家上下已無活口。”
說這話的人身著灰撲撲的衣衫,嘴中說著殘忍殘酷的話,卻毫無同情,也毫無感情波動。
不過這個灰撲撲的男子說話時卻異常恭敬,整個人微微弓腰,並不敢直視說話對象。
而被他這樣恭敬甚至敬畏對待的那個人,正負手而立,身姿頎長,一身錦緞華袍在月光之下散發著柔和的光澤。
將視線轉向這人的臉龐,一下便要驚歎這人的好相貌,可與這皎潔明月爭輝,讓人忍不住連呼吸都要小心翼翼起來,隻怕驚擾了這如玉公子。
可是這般一個如玉公子般的人物,卻不知為何,跟在他身邊的那些人都一個個,如那灰撲撲男子一般,沒一個敢直視於他的,每一處肢體語言都訴說著對這位溫潤公子的敬畏。
這位如玉公子聽完屬下的稟告,收回落在府門上的目光,然後踏入這坐府邸。
這坐府邸坐落麵積很是廣大,光是那寬廣的府門就極具氣勢。若是平常也該是座仆人成群,富麗堂皇的府宅。
可今日卻丁點人聲都無,不見守門人,也不見丫鬟。
而平整乾淨的那條由府門延申出去的道兒,在月光下這個時候顯出了暗紅色。
滿鼻血腥之氣隨風而來,而本該在為主人忙碌的仆人都倒在了路上,草叢裡,隨處可見。
在越來越濃厚的血腥味中,隻能聽到風吹動樹葉的沙沙聲,朦朧月色透過影影綽綽的樹影投下斑斑點點,落在庭院裡已經沒有了呼吸的屍體之上。
這處華貴雅致的府邸在此時變成了鬼宅一般,陰森發涼,不過入了院的那位公子和他身邊的屬下,卻對此景並無絲毫懼色,像是沒有看到這些異象,又像是見慣了這樣的場景,隻視為平常而已。
如玉公子路過一位男仆的屍體,視線也並未分出絲毫,腳步也未有片刻停留,他道:“書房。”
話落,灰撲撲的男子馬上往前引路,然後一行人直奔書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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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瀾可謂是倒黴透頂,他沒想過自己的死法竟能是被廣告牌給砸死。
他剛中考完,剛找著一家小店說可以讓他幫忙,然後給他開點工資,一個月能有兩千塊呢,對陳瀾說一點都不低了。
而且小店老板說了,可以幫他應付他舅媽,隻說給他開的工資是一個月一千塊。
雖然小店老板是得知他成績好,讓他幫忙給他們那個小兒子補課才攬下的這麻煩事,不過給人補課就補課吧,他不怕麻煩,談成這件事他很高興。
他看過了,他們小縣城的小飯店忙的時間也就是飯點那一會兒,他就幫忙上上菜,收拾收拾桌子,不算累,那個老板也不刻薄,客人少的時候他就幫老板兒子解答解答疑難題。
而且還可以預習預習高中書,他已經跟鄰居家的一位姐姐把高中課本借來了,想儘量在暑假時候能把高一上學期的書本過一遍。
陳瀾雖然腦瓜還算聰明,但是他必須要比彆的學生都要努力,因為彆的小孩成績好拿獎學金是錦上添花之事,而他則是必須。
陳瀾從小是被他外婆養大的,哦,彆誤會,他爸媽還活著,就是不做人而已,就算是親生父母,陳瀾也是這樣說,那兩個就是不做人。
他爸他媽年輕時候也挺時髦,還是自由戀愛來著,不過兩個隻看臉,互圖對方臉蛋,沒啥本事的年輕人,最後修出來的不是好果子。在偷食禁果,有了陳瀾之後,兩個年輕人匆匆結婚了,但是日子沒能過成。
他爸就是個遊手好閒的小混混,結了婚之後想著掙點錢吧,但是又一點苦都不能吃,然後就去偷,再然後在陳瀾還沒出生時就進了監獄。
後來出來了,又想歪點子,變成賭了,而且偷也沒戒掉,至於陳瀾他媽,也不知是怎麼就被陳瀾他爸給洗腦了,跟他爸學的也偷賭雙全。
或許也不是陳瀾他爸洗腦,而是因為陳瀾他媽也是一類人,也是隻好享受,就想不勞而獲。
這兩口子就沒一個能正經過日子的,陳瀾他外婆怕他們兩個把陳瀾給養死,就接了過來。
而在沒了陳瀾這個奶娃娃拖累之後,那夫妻兩個甚至都開始流竄作案了起來,不是偷就是騙,然後再是賭,吃喝玩樂,進監獄那更是常有的事。
這樣的爸媽有不如沒有,陳瀾小時候還嫌丟人來著,現在就變成麻木了。
陳瀾現在都有好幾年沒見那倆口子了,不過過年的時候他們打來過一次電話,讓陳瀾知道他們還活著。
而陳瀾是一直跟著他外婆還有舅舅他們住一處的,其實他也挺能理解舅媽舅舅對他從小的嫌棄,家裡多了一個外人嘛。
總而言之,陳瀾就是有爸媽如同沒有,至於他外婆那裡也不算他家,自從初中住校之後,陳瀾也儘量不回去,就是寒暑假的時候學校不讓住,他才回去。
在家裡多勤快點,若是他舅媽說些不舒服的話就彆往心裡去,彆氣自己,最好能少在人前礙眼,所以出去找個活乾,白天不在家裡呆,還能賺點錢是最好的。
雖然大部分要上繳,但他自己也能偷摸留些,就像這次一樣,而且在這個小飯店裡,還不用在舅媽家吃飯就讓陳瀾更開心了。
他不嫌棄客人吃剩下的,像是那餅子,可以把客人咬了的那點撕下來,剩下的都是好的,而且還有些客人沒怎麼動的菜,甚至還有肉。
今天是陳瀾在這家乾的第一天,他吃的很飽,這麼大年齡的男孩子正是一天到晚都餓的時候,在學校的時候,食堂裡的菜要花錢,在他舅媽家的時候,他也不好意思當飯桶,今天是印象裡少有的吃撐的時候,陳瀾非常滿足。
吃的飽,心情就好,再加上這次暑假能私藏下的錢,陳瀾心裡算著等他上完高中手裡能存下多少錢,然後再上大學,他就慢慢成了一個獨立的大人了。
能成一個獨立的大人,對陳瀾是件特彆特彆好的事,他就能從舅舅家裡搬出來,就可以在外麵工作養活自己。
陳瀾心情飛揚,連走路都有點往上顛的輕快感,可要不有個詞叫樂極生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