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星瀾氣惱,覺得自己淚窩子淺,沒出息又丟人。他之前都想好了,要從從容容,要成熟。
安星瀾抹了把淚珠子,頭埋的更低,“沒哭。”可聲音裡的那絲哭腔卻掩飾不住。
“我想師兄能輕鬆些,若不喜歡我,不必、不必假裝,會累。”
帶著一絲哭腔的聲音,讓人心裡鈍鈍的難受,“……沒有不喜歡。”
他隻是,隻是想讓安星瀾一直如之前那樣快快樂樂的,不好嗎?
在祝簡書這裡,人從來都是分為有用的,和沒用的,利用好了能成助力的,用不了擋路了的。
如棋子,落子不會猶豫。
可在安星瀾這裡,他猶豫了,為難了,那樣綿軟的手段,已經是他此生從未有過的優柔寡斷。而他為安星瀾設計的以後,也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
在能將所有人乾淨利落劃分為有用的,沒用的人生中,出現了一個意外。
當初不該親自來一趟又一趟看這孩子,不該在發覺自己上心太過之時,還放縱了自己的。
結果現在體會了一把心緒複雜交錯,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沒有不喜歡這個孩子,若是有一絲不喜,哪裡還會有現在的左右為難,優柔寡斷?
被少年低著頭的模樣弄的難受,祝簡書道:“不哭了。”
安星瀾抬眼,眼睫上還沾著細碎的水霧,濕漉漉的,又問了一遍,“真的沒有討厭我?不會看到我其實煩,每次都並不想見我?”這個是安星瀾最介意的問題。
“這次說真話。”
“彆騙我。”
“你對我好,我記得,你說真話,我也會按你想的做,他們現在外麵都說我貪玩不定性,走後門收進來的就是遠遠不及大殿下和二殿下。”
安星瀾並沒有嚴厲質問,也沒有怨恨,可卻像是最利的刀子,一下一下刺的祝簡書心口生疼,一下比一下狠。
少年果然是發現了他這個師兄的齷齪陰暗,可發現了之後,少年做的事情,讓他心裡酸澀難言。
現在看著少年水蒙蒙的雙眼,祝簡書如喉嚨被堵住了似的,最終擠出來的,也隻有一句,“……沒有不喜歡。”
少年的眼睛亮了亮,“沒騙我?”
這下又讓祝簡書心中鈍疼了起來,以前他說的話少年都會信的,以後大概都不會信了。
“沒騙你。”
可少年卻因為這句話,驟然放鬆了許多,還笑了一下,“那就好,總不算太差。”
可祝簡書此時卻是一絲都笑不出來。
既然已經說了,安星瀾就想乾脆說完,“師兄之前對我好也有真的對不對?”
若那麼久,那麼多都是假的,也太厲害了些,也太難為委屈他了。
祝簡書的手指掐在手心裡,坐的僵直,如同在被審判,他道:“對。”
“所以師兄也有把我放在心上,也有一點點重視對不對?”
祝簡書麵無表情,他不習慣於這種單刀直入式的談話,特彆是這場很不愉快的談話,讓他想逃離,可他依然坐的死死的,此時低聲艱難道:“……對。”
應該說除了這個他看著長大的孩子,他再沒有對任何一個其他人這樣上心過,換了任何一個其他人都不會如此撥動他的情緒。
“師兄有真心對我好,隻是師兄有更重要的想要的東西對不對?”
祝簡書沉默。
安星瀾:“我理解。”
“我隻是想說。師兄對我來說很重要,從小到大,都是我想要的,師兄就會給我。”
“現在,師兄有想要的,想要我做的,都可以直接跟我說。”
祝簡書依然沒有說話,許久才艱難道:“我,先走了。”
這次離開卻似逃離。
之後的時間,安星瀾再沒有去找祝簡書,祝簡書也沒有再找他。
安燁茗在一次指練完安星瀾之後,問了一下,“這段時間怎麼不黏你師兄了?”
安星瀾笑著道:“師兄也很忙的,我都長大了,不能總纏著他。”
安燁茗卻伸手捏了下安星瀾的臉:“不想笑彆笑,難看。”
“跟他鬨彆扭了?”安燁茗雖然這樣問著,其實卻心中也有數。
站在他這個位置就屬於站的高,看的多了,更何況他那個徒弟祝簡書他豈能不知道?
祝簡書那個人一開始就不純粹,卻比誰都更得瀾瀾親近,安燁茗沒少酸。也早就想過老大會翻車,然後他這個師尊翻身。
現在老大真的翻車了,看著安星瀾強顏歡笑,安燁茗卻更多的是對老大的火氣。
安燁茗道:“我去幫你欺負回來。”
安星瀾忙拉住安燁茗的胳膊,怕他這位師尊真說真做。
按住安燁茗,安星瀾道:“師尊,沒大事,我能處理好,就是一點小矛盾。”
安燁茗嗤了一聲,戳安星瀾腦門上,“怎麼處理?還不是你自己吃虧,還不得你來讓著他?”
說著又酸又有種恨鐵不成鋼來,“你說說你這性子,出去不得吃虧死?”說著還真擔憂上來。
養小孩養弟子的,大約都是有著這種心態,都覺得自己的孩子走出去會被人欺負。
安星瀾道:“才不會,外麵的人現在說我仗著您,飛揚跋扈,目中無人。”
這則是在安星瀾他們與外麵的人一次宴會蹴鞠之後傳出來的,雖然他也不知他哪裡就飛揚跋扈,目中無人了。
不過也正合他現在需要的名聲,安星瀾也就隨他去了,還自己推波助瀾了一把——第二天就又在一場拍賣場上搶了禦獸世家李家長孫看中的一樣法器,嗯,李家長孫就是之前與他們蹴鞠輸給他們的人,比他們還要大上個十多歲來著,據說挺有名氣一英俊。
安燁茗聽了饒有興致地挑眉:“飛揚跋扈?目中無人?你?”
安燁茗的目光看的安星瀾羞惱,連剛才提起祝簡書的低落都消散了不少,哼了一聲,“就是我,我在外麵架子大著呢,可威風。”
沒看出來。不過安燁茗點頭:“飛揚跋扈好,你是我的弟子,完全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安星瀾:“……”
安燁茗正兒八經地來了句這,倒讓安星瀾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
差點都要以為安燁茗這人和祝簡書一樣故意的了,不過安星瀾判斷不是,因為安燁茗給他指導修煉,讓他修為能飛速進步,這一點是實實在在的。
安星瀾憋出來一句:“師尊,你這樣教是不是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