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顯指間微屈,他很久沒聽到有人提霍玦了,搖頭道:“查的是三年前一樁舊案,無關緊要,隨便查查。”
盛蘭心沉吟,繼續揣測:“那就是上回遇刺的事了。你是不是一直就不信樓將軍當年……當年殉身東宮的事?那日你去了東宮,見過屍體,是他嗎?”
霍顯笑了一下,南月這家夥的嘴就是個漏勺,改明兒發賣出去給人當說書的算了。
他扭頭看向窗外,簷下落著霜雪化開的水珠,語氣不很正經,說:“我哪知道呢,燒成那個鬼樣子。”
盛蘭心凝了霍顯一眼,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南月見她出來,便要進去侍候,被盛蘭心攔住了,“你主子這會兒應該不是很高興,你若不想找罪受,外邊呆著吧。”
南月腳下一頓,果然就不進去了,隻朝盛蘭心道:“多謝盛姑娘,盛姑娘慢走。”
他對著那柔婉身影,喊的卻不是盛姨娘——起初的時候順嘴,也那麼喊過,險些叫主子一眼刀去半條命,私底下沒人時,南月便不敢那麼喊了。
確實也不是什麼姨娘。
唉,當年若是東宮不出事,與東宮素來交好、還有著兒女婚約的盛家也不會牽扯其中,最後落了個滿門抄斬的下場,那麼盛姑娘或許也早就與小皇孫完婚了,將來就是太子妃,甚至可以是大雍未來的皇後。
隻怪世事無常,百轉千回,卻蹚進這趟渾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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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廿一這日,是姬玉落回門的日子。
說實在話,姬玉落並不很想回一趟姬府,她已順利嫁到進了霍府,實在懶得再與姬家人虛與委蛇,一想到姬嫻與那滿目柔情,她就覺得頭疼。
可她對回門興味索然,但有人饒有興致。
姬玉落本是讓碧梧簡單準備行裝和車馬,可最後出發去姬府的馬車卻是跟了七八輛,若是後頭再跟個禮儀對吹個嗩呐,說是迎親也不為過。
碧梧低聲道:“這些都是姑爺命人準備的,與奴婢無關。”
姬玉落:“……知道了。”
她蹬上馬車,霍顯早就坐在其中,手肘撐在桌案上翻著卷宗,也沒抬頭與姬玉落說話。
除了在人前必要的裝模作樣外,他們幾乎形同陌路,正如霍顯所說,隻要她安分聽話,在吃穿上他自不會虧待她,他確實是做到了,僅限於“吃穿用度”的照料。
但這對姬玉落來說卻是再好不過的事,於是她隻規規矩矩喊了聲“夫君”,便閉目養神了。
一路這麼大張旗鼓到了姬府,引來不少行人圍觀。
待進了府裡,姬崇望、林嬋以及姬嫻與都在正廳候著了,就連姬雲蔻都渾渾噩噩立在一側,隻是這些人情緒各異,大抵不會有人比姬崇望還膈應得慌,見霍顯滿麵紅光走來,他簡直像吞了老鼠屎一樣難受。
姬嫻與則不然了。
她飛奔出去,姬玉落還沒進門便叫她撲在了外頭,姬嫻與抱著她哭:“阿姐,你嚇死我了!我聽人說你進宮時救了落水的惜妃娘娘,你當真無礙?”
姬玉落淡定地拂開她,維持著無懈可擊的笑意:“當真無礙。”
姬嫻與抽抽搭搭地抹了眼淚,這才注意到一旁魁梧奇偉的男子,臉色卻是幾多轉變,有懵有驚有恐,唯獨沒有見到自家姐夫的喜悅。
隻因她一見這張臉,便想起那日城門口的事,於是還忍不住扯著姬玉落後退一步:“姐、姐……姐夫。”
霍顯像是早就習慣旁人如此看他,反而習以為常地應了聲,而後大步流星邁入正廳。
姬嫻與卻拉著姬玉落咬耳朵,姬玉落一時脫不開身,隻好停住。
霍顯落了座,麵色佻達地給姬崇望敬了茶。
姬崇望守禮,自不能在這種時候失了禮節讓他拿捏住把柄,於是就要接過,誰知手剛摸到杯,霍顯就開始手抖,潑了他一手茶水。
偏他又滿嘴真誠地表達歉意,愣是將姬崇望噎得麵色鐵青。
林嬋見此,哪還敢吃霍顯敬來的茶,忙訕訕躲了去。
到底是深宅婦人,平日私底下怎麼暗罵霍顯,真見了人還是發怵,且瞧見他,便記起那陰森森的昭獄,那時隔壁的獄卒嘮嗑,她還聽了一嘴。
說是昭獄裡有種刑罰是將人皮剝下來,再在裡頭填上草,名為剝皮填草。
而霍顯那雙手穩得很,能將人皮一絲不斷地從活人身上剝下來,工工整整,堪稱工藝品。
那些獄卒吹得天花亂墜,林嬋忍不住瞟了眼霍顯的手,卻是突然反胃想吐。
霍顯笑看了眼門外相擁說小話的兩姐妹,沒話找話說道:“她們姐妹感情甚好,來日若是得空,可讓三小姐到府上小住幾日。”
那怎麼行!
林嬋忙說:“霍大人說笑了,那多叨擾……其實平日裡她們倒也沒那麼親,隻是嫻兒聽說她長姐前幾日在宮裡跳水去救惜妃娘娘,不免心驚擔憂,畢竟瑤兒不通水性,這麼做實在逞能了,不過好在倒是真讓她救了娘娘,也算是好事。”
霍顯唇角的弧度稍頓了一瞬,視線從那對姐妹身上挪了回來,側目道:“是麼……不通水性?”
作者有話要說:霍顯還沒有正眼看過他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