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五章(2 / 2)

一簪雪 荔枝很甜 7885 字 9個月前

護衛一一說了,霍顯才仔細看他,問:“你這臉——她打的?”

護衛尷尬捂住臉,被個婦人家甩了巴掌,實在也不是個光榮的事兒,於是訕訕點頭,不得不將來龍去脈說清了。

卻聽霍顯一笑,讓他撤下了,這才上樓去。

卻說方才,姬玉落順利回到戲樓時,正逢一曲終了。

她沒急著回府,又點了出戲後,方往後倚著,團扇遮了半張臉,露出眼睛去看台上的鏗鏘登場的戲角,整理著自己的思緒。

不管謝峭和樓盼春有沒有關係,霍顯心存疑慮,暫不會對她生起什麼歹念,而她隻有三日時間,她要做的,就是在這三日內想辦法避開霍顯進宮才行。

眼下已不必怕事情鬨大,左右三日後她便會離開京都。

姬玉落捏著杯盞的拇指一下一下點著,在那台上鑼鼓“噹”地一聲響時,她指尖最後那一下抬起,卻沒落下,似是想到什麼,她的眉梢也隨戲腔響起時挑了一挑。

眉間的沉思褪去,姬玉落抿了口茶,許是適才在謝宿白那裡剛品過好茶,她一時對這普通茶水皺了皺眉,放下後便沒再拿起。

小歇了半刻,姬玉落也欲起身回霍府,然剛要喚紅霜結賬時,一片陰影將她罩住,她抬頭,愕然地看霍顯翹腿在一旁的席位上落了座,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她:“夫人好興致啊,戲好看嗎?”

姬玉落正了正神色,複又坐了回去,心想他定是一出宮就來盯她了。

看來鎮撫司是真沒要事乾。

許是猜出姬玉落暗地裡的腹誹,霍顯兀自斟茶,道:“昨日抓的人也跑了七七八八,近來鎮撫司還真沒要案了,我吧,有的是時間。”

姬玉落挑了挑唇,“是麼。”

她說罷回頭去看戲台,一時也沒了要回霍府的打算,比之在屋裡和霍顯大眼對小眼,還不如看戲,隻餘光見霍顯也饒有興致地看起了戲。

倒像是真來看戲的,還招手喚小童上了兩個酒菜。卻沒見他動。

姬玉落看著看著,不由覺得乏味,她神思分散,餘光四處瞟了一周,最後落在霍顯衣袖下露出的一截手腕上。

那裡的經脈怎麼是黑色的?

不是全黑,更像是很深的紅色,血紅。

像是中了什麼毒……

姬玉落甚至懷疑自己看錯了,不由稍稍偏過頭去細看了一眼,卻見霍顯不動聲色動了動手,衣袖落下來,看不見了。

她忙收回視線,佯裝未見,心中卻不由存了疑。

正這時,有個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欸,霍琮,那不是你二哥嗎?”

“好像真是啊,旁邊那個女子,難不成是你二嫂?就是祭酒家的長女?”

“霍琮,我聽說侯爺還關在昭獄,要不然……”

顯然,霍顯也聽到了,姬玉落餘光看到他轉著扳指的手停了停。

霍顯方才來時撩開了一旁的簾子,而此時霍琮就站在不遠處,他像是剛從國子監下學,三五個少年並背著書箱的小童從這方雅座路過,在相鄰的雅座占了位。

茶果未上,簾幔便還沒落下,何況簾幔也不隔音,那裡的聲音清楚傳來——

還是昨夜聽到的那個虛弱少年音,他聲色冷漠,道:“我沒有二哥,霍家宗祠上都沒有他的名字,他算什麼霍家人?何況我父親堂堂正正,不怕人構陷!”

國子監的學生,受的都是最正統的教育,恨的都是禍國的奸佞,又是這樣小的年紀,都說初生牛犢不怕虎,聽霍琮這樣說,便也個個壯起膽子:

“對啊!宣平侯早就將那人逐出門了,霍琮的哥哥該是那為國殉身的霍世子,霍顯那種人如何能相提並論?簡直辱沒了侯府。”

“霍琮,若非他當年給你下毒,你的身子也不至於這樣差,並非讀書不好,隻是可惜了你爹打下的家業。”

“倘若你身子好好的,未必不能像你大哥一樣為霍家掙一份榮耀,真是可惜了。”

“唉,霍琮……”

幾人七嘴八舌,霍琮的臉色已愈發不好。

他自幼便聽這些話,霍顯給他下藥那會兒,他也才十二三歲,身子漸好時,母親便抱著他哭,母親走後,嬤嬤們也抱著他哭,母親倒是從來不說,但嬤嬤們言語裡卻恨極了霍顯,人人都說他可憐,是霍顯害他成了個路走多都會喘的人。

那時父親將霍顯打了個半死,霍琮偷偷去祠堂看過一眼,在那門縫裡與他對視,可他沒有半點愧疚之心,隻輕飄飄垂了眼睫。

他傷好後,父親就常帶他在身邊訓導,兄弟倆人免不得要打個照麵,可他無論人前人後,都是那樣囂張慣了的姿態!

霍琮氣極了,想打卻打不過他,反而被他輕而易舉攥著衣領提起來,上下打量著說:“你這樣,將來也隻能讀書了吧,要是連書都讀不出來,你可真就是廢人一個了。”

霍琮生怕自己真成了連霍顯都可以鄙夷的廢人,於是在讀書上下足了功夫,如今書倒是念得很好。

但他還是討厭霍顯,他自幼便討厭這個人,討厭他的鋒芒畢露,討厭他作為一個庶子,卻那樣驕傲自負!

幼時母親操持宴會,幾個世家公子圖熱鬨比了射擊,大哥中了十環,那箭矢原本牢牢紮在靶子上,霍顯一上來,就將大哥那支箭打了下去!

可大哥從來都是笑著,他總說:“阿顯真厲害,看來將來不久,你要勝過我了。”

那怎麼能行。

霍琮心裡,霍玦才是最厲害的,霍顯怎麼能勝過他!

從那個時候起,霍琮便極為不喜這個庶兄了。

而後來發生的種種,更是將兄弟倆人的矛盾推到極致,隨著年齡越長,周遭的聲音越多,霍琮便越是恨他,甚至忘了自己生來就體弱,免不得就將如今的境遇,全都歸咎於他。

台下的戲到換場時,正是安靜的時候。

霍琮攥著拳頭,抿直了唇,道:“事已至此,沒什麼好可惜的,縱然抗不了刀槍,讀書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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