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顯不說話了,從南月身邊擦過,經過守夜丫鬟時,停下道:“跟劉嬤嬤說一聲,被褥小了,換回原來的。”
把戲被戳穿,丫鬟轟地紅了臉,悶聲胡亂應下。
姬玉落睡到天明方醒,她擁著被褥坐起來,下意識瞥了眼旁邊的位置,已經是沒人了。
她驀地想起什麼,整個人靜止在榻上,思忖半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無端心煩。
她下床拾掇一番,難得出了門。
其實昨夜她本就要同霍顯說她已經找到雲陽司戶的事,不僅找到,還將人扣下了。
雖說至少霍顯已派人暗自搜尋,但姬玉落從不會是等人把獵物叼到麵前的人,在霍顯派出錦衣衛的同時,她也讓朝露派出了探子。
錦衣衛的搜尋能力自不在話下,隻是近來事忙,他有心無力,加之此事得暗地裡辦,派出的人手不宜過多,錦衣衛的效用便大打折扣,最終是催雪樓先找到了人。
朝露在郊外租了間院子,就把人藏在裡頭。
如今大街上一片灰白蕭條,路上行人寥寥,馬車倒是暢通無阻,很快就到了隱蔽的院落。
門口有看守的護衛,見了人來,忙拱手道:“玉落小姐。”
隨後推開門。
姬玉落進到裡間,便看到那個被綁在座椅上,嘴裡塞著破布的男人,此人姓周名賦,三十來歲的年紀,長了張軟骨頭的臉,一看就很好審。
姬玉落在他麵前的椅子上落座,挑開帷帽,露出了臉,周賦還不知她露臉意味著什麼,布條剛一扯掉就大叫:“你、你是什麼人!我乃宣州地方大員!你膽敢,啊——”
隻聞一陣慘叫。
姬玉落繞到周賦身後,俯身將匕首重重紮在他的大腿上,側目望他,眼裡帶著淺淡的笑,溫和道:“我問你答,答得好的話,我不為難你。”
周賦目眥欲裂,疼得汗都下來了,忙點頭道:“我說!我說!”
朝露蹲在門口,眼看雨滴淅淅瀝瀝,她數著水坑裡蕩漾的漣漪圈數,從兜袋裡摸出剝好的鬆子。
那個叫碧梧的丫鬟她很喜歡,改日要走時,一定要小姐捎上她一塊走,朝露邊聽著裡頭的慘叫,邊想著。
到一袋鬆子消失了大半,屋門終於被推開了,朝露腳蹲麻了,猛地一下站起身,還往前踉蹌了兩步。
她探頭往裡頭看,隻見那個周賦滿眼期盼,哭著說:“該說的我都說了,放、放了我。”
朝露歪了下頭,看姬玉落正慢條斯理地擦著手指,從指甲到指縫,擦得乾乾淨淨,但朝露知道,小姐這是在思考呢。
待姬玉落稍稍抬了頭,朝露才問:“小姐,裡麵這人如何處置?”
姬玉落丟了帕子,說:“彆為難人,給個痛快。”
又有活乾了,朝露眼裡有光,點頭道:“好嘞!”很快裡頭便沒了聲音。
馬車回程的路上,雨勢漸大,狂風驟起,馬兒幾乎不願前行,磨磨蹭蹭走了半段路,“哐當”一聲,馬車忽然往一側歪去,就這麼陷在半路的泥濘上。
朝露皺眉下來打量一圈,發現車軲轆竟然鬆了,這方圓百裡也沒個人影,隻一家破敗的客棧仍開著。
疫病的緣由,客棧已許久沒有來人了。
小二熱情款待著,大言不慚給姬玉落開了上等房,進到裡頭時卻很是一般,窗子都合不攏,半壞不壞地任雨吹打,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
好在還算乾淨。
朝露另付銀子,讓小二修了車輪喂了馬,然而看窗外瓢潑大雨,她道:“小姐,雨停了再走吧。”
姬玉落往窗外一瞥,“嗯”了聲應下,而後就凝視著雨幕不動了。
朝露不是個敏感的人,但她對姬玉落的情緒尤為敏感,是以托腮說:“小姐心情不好。”
姬玉落回過神看她。
就見朝露把那剩下的鬆子都堆過來給她,她嘴笨,倒也不會說話,隻一雙眸子睜得圓圓的,安慰似的看著她。
姬玉落驀地笑了下,忽然伸手捏了捏朝露的臉頰,感慨道:“你這樣倒是很好。”
無憂無慮的。
隻是兩人沒想到,這雨一下就是一整日,不僅沒停,還愈發猛烈了,那風簡直要將屋頂都吹翻。
雨夜裡看不到星子,連明月也被烏雲掩蓋。
霍顯坐在堂前,碧梧就跪在他下首,碧梧太冤了,哭著說:“奴婢真不知小姐去哪兒了,她白日時隻帶了朝露,沒、沒說去何處……”
碧梧也慌,小姐不見了,朝露和紅霜也不見了,她們不會就這麼走了吧?!
霍顯的周身氣息愈發低沉,此時又有個丫鬟走來,戰戰兢兢道:“主君,夫人的衣物沒帶走。”
衣物沒帶走有何用,那些於她算不上重要。
這府裡上下,隻有朝露和紅霜是她帶來的,眼下兩人都沒了蹤影,想想也知是為什麼。
霍顯沉默不言,卻好似也沒很意外。
她本就是暫時停留一下,
霍顯才起身,就見紅霜不明所以地撩了簾子進來,她外出去了趟謝宿白的客棧,被雨困了一時半刻,這是怎麼了?
她詢問碧梧,碧梧哭著道明原委,誰料紅霜更慌,“小姐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