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蘭心有自己的獨立院子,她正在庭院裡作畫,畫的是一幅潑墨圖,圖上是月影荷塘,飄動的蘆葦叢裡依稀見三個對酒當歌的人影。
對姬玉落的來訪,她甚是意外,目光掠過她的受傷的唇,道:“夫人怎麼來了?”
姬玉落瞥了眼盛蘭心的畫,卻沒有與她寒暄,臉色凝重,開門見山地說:“霍顯體內的毒。”
盛蘭心臉色一變。
姬玉落目不轉睛看著她,不肯錯過任何一絲情緒,說:“我才知道……多久了?”
盛蘭心呼吸幾近停了一瞬,而後重重吐息,她深感驚訝,他竟然把這件事都告知與她……
她抿了抿唇,還是有所保留道:“小姐為何來問我,我隻是個妾室。”
姬玉落蹙了下眉,所以是真的,而這時盛蘭心也反應過來,手裡的畫筆落在石桌上,濃墨濺出,她驚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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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兩日,雲淡風輕,這是春日最舒適的時候。
客棧二樓,一麵屏風隔開兩個人。
屏風外坐著個蓄著絡腮胡壯漢,頭戴兜帽,看著不起眼,可卻是興南王府的門客,也是興南王道的得力心腹,名喚鞏睿。
這幾年催雪樓斷斷續續與王府有些聯係,也拿錢替興南王辦了不少事,此次鞏睿進京,也是想趁近來多地頻發起義之事,打著利民的旗號,直逼皇城。
他們雖遠在南邊,卻也聽說如今的朝廷百廢待興,國庫空虛,而興南王府這幾年深受催雪樓提點,養精蓄銳,是故興南王等不及了,便差心腹前來,知會,也是過問謝宿白一聲。
但與其說他們是自己找上來的,不如說是謝宿白釣來的,這麼多年籌謀布局,興南王府是他打入京都的第一步。
東宮已經遭受一次謀逆之罪,不能再來一次,他要堂堂正正登上皇位,就不能用自己的兵來打,所謂鷸蚌相爭,他隻需在最後坐收漁翁之利。
隻是京中疫病沒有計劃中那麼廣,否則染入宮中軍中,甚至都不用打。
不過,也無妨。
至多是興南王吃力些罷了,但謝宿白估算過朝廷目前的實力,對付各地起義已是乏力,這一戰仍有勝算。
謝宿白隱在屏風後,淡淡道:“告訴王爺,我會在京中助他一臂之力,如今時機成熟,可以動了。”
話音落地,傲枝遞過去一張城防圖,鞏睿心中又驚又喜,他知催雪樓樓主足智多謀,且本事不小,不僅在江湖中頗為名望,還與朝廷多個官員有千絲萬縷的聯係,但卻是不知,他連這種東西都能搞到手。
鞏睿恭敬更甚,拱手道:“鞏某替王爺謝過樓主,來日如登寶座,必以國師之位相許!隻在下冒昧一問,樓主這些年鼎力相助,可是與皇室有仇?”
屏風那頭的人擱下茶盞,“送客。”
聲音不輕不重,輕飄飄一句,冷入心肺,鞏睿一顫,忙說:“在下多嘴,那鞏某就先告辭了,定快馬加鞭,將要物送回封底。”
謝宿白“嗯”了聲,龔睿才彎腰離開。
出了客棧大門,龔睿登上馬車,他的隨侍問:“進展如何?”
龔睿甩出城防圖,“你說他一個瘸子,哪來這麼大能耐?最近京裡出了那麼多大事,我看都與他脫不了乾係……這人真是神了,氣質也非同一般,究竟與皇家有什麼深仇大恨,來日王爺登上大寶,此人得除。”
隨侍點頭,深表認同。
那邊,撤了屏風,謝宿白對窗吹著風。
和風暖陽,他腿上還是壓著一件薄毯,傲枝在旁猶心:“興南王野心勃勃,隻怕主上養虎為患,到時他若大勝,不肯交出皇位……”
“到手的皇位,誰舍得讓。”
謝宿白翻書喝茶,說:“那又如何,殺了便是。”
傲枝想想也是,那時興南王便也無用了。
這時,“吱呀”一聲,門被推開,銀妝小丫頭送來一封信,說:“傲枝姐姐,適才朝露來過,說讓將這封信交給主上。”
謝宿白翻書的動作也一頓,伸手接了過去。
他翻開信,看過之後交給傲枝,傲枝匆匆掠過,驚訝道:“霍大人他……他知道了?”
謝宿不意外,霍顯那麼機敏一個人,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他怎麼可能毫無察覺。
他唇間溢出一聲喟歎,蓋上茶蓋,淡漠地彎了彎唇,道:“擇個風和日麗的日子,見見我這闊彆多年的……好友。”
“就在一品居吧,他喜歡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