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七十三章(2 / 2)

一簪雪 荔枝很甜 8195 字 9個月前

太監尖銳的嗓音在太和殿回轉,朝臣躬身退下,龍椅上的順安帝抹了抹腦門,累癱地毫無形象往後仰,可總算退朝了。

有大臣眼尖回頭一瞥,立即搖頭道:“皇上還是……”

爛泥扶不上牆。

宣平侯見怪不怪,笑笑道:“如今能聽完早朝就算很好了,一點點來吧。”

大臣又歎氣。

霍顯徑直從階前走過,宣平侯府視線從他身上瞟過,又移開,心情驟然跌落,忍到宮門口,與同僚道彆後,才上了自家馬車。

他腿腳落了病根,從前還能打馬上下朝,如今不行了,走久了便疼。

馬車走了許久,途徑鬨事,喧囂逐漸遠去,宣平侯微一蹙眉,他掀開簾子,不對……

他拉開車廂門,“這是去哪兒?”

那趕路的小廝沒回頭,宣平侯府覺察出異狀,這並非他府上的人,於是喝道:“大膽!你是什麼人,竟敢瞞騙本侯?”

宣平侯到底是武將出身,說著便拔了刀,小廝這才不慌不忙道:“侯爺莫怪,我家大人走要事相商,迫於無奈才出此下策。”

宣平侯府那句“你家大人是誰”卡在喉間,因為他瞧見了小廝腰間的牌子。

是,錦衣衛。

是霍顯。

可他方才還目不轉睛地打他眼前走過。

馬車七拐八拐,繞進了一處偏僻簡陋的宅邸。

門外南月早早候著,他伸手要將宣平侯扶下來,卻被侯爺甩開了手,南月習以為常地懟著個恭敬的笑臉,道:“侯爺,我們大人在裡頭等您。”

宣平侯拂袖冷哼:“你們究竟在折騰什麼!如今我的馬車也敢劫,怎麼,是奉了誰的密令,要暗中取我的命?你們北鎮撫司做事不是一向坦坦蕩蕩?”

南月低頭推開門,連連說著不敢。

嘖,炮仗脾氣,要說主子從前不是得了他的真傳誰信?

行至正廳,南月忙加快兩步,往台階上跑:“主子,侯爺來了!”

霍顯背著身,聞言才轉過頭,正與宣平侯打了個照麵。

兩人都是一身朝服未退,擠在這個狹小的廳堂顯得有些怪異。

他很有主人家的自覺,請了宣平侯落座,又命人看了茶,“侯爺莫怪,聽我把話說完。”

宣平侯最不喜他明明使的是強硬手段,卻偏又要虛情假意客套一番的模樣,好的沒學,這偽善的做派倒是學了個十足十。

他譏笑:“鎮撫召見豈敢不從,我人都在這兒了,霍大人不如有話直說。”

這幾年,他們兩個之間就沒有好生好氣說過話。

不,應當說從始至終,就沒有。

幼時因為他頑劣,宣平侯府對他頗為嚴苛,後來因為他投靠閹黨,乾脆連那點脆弱的父子情都割斷了。

他們在朝堂互相攻擊,都恨不能弄死對方的架勢讓眾朝臣從最初膽顫心驚到習以為常。

夾槍帶棒才是他們的方式,反正無論是什麼話題,最後都會不歡而散。

霍顯笑了一下,“好,那我也不繞彎子了。”

他看著宣平侯,神情微斂,說:“如今的戍京守備文麾有個弟弟,文彬,在你軍中,此人和文麾不是一路人,頗有幾分傲骨,我要他替代他兄長接管禁軍,還請侯爺勸他。”

話音落地,宣平侯臉上的表情都僵了一瞬。

他萬萬沒料到會是這麼一番話,無厘頭地令人一時錯愕,“你……你又在打什麼歪主意?”

“你知道,錦衣衛和禁軍多有摩擦,我與文麾表麵上有幾分酒肉交情,實則不合已久,但趙庸挺護著他,我要換掉他,很難理解麼?但禁軍也是兵,兵都是認將的,換成旁人,恐怕一時不能服眾,引起城防大亂,但文彬不一樣,他是文家人。此事於你就像天上掉餡餅,侯爺比我更不喜趙黨之人,就不要拿喬了,同不同意給個準話。”

“你——”

宣平侯深吸一口氣,“你也說文彬頗有幾分傲骨,他看不慣禁軍的做派,才會投入我麾下,你怎知我勸他就有用?”

“有用,當初文麾擔憂他分權,處處提防針對他,兄弟兩人關係驟降,文彬最微末之際,是你收容了他,給了他一席之地可立足,他對你向來言聽計從。”

宣平侯感到心驚。

因文彬這個人平日裡是很低調的,他雖出身文家,有個戍京守備的哥哥,可從不以此說道,而且軍營不比朝堂,一個從不出現在朝中之人,霍顯如何注意到他,還清楚這些始末?

可宣平侯不知的是,當初正因霍顯仗著酒肉交情在文麾麵前死命挑撥他兄弟二人的關係,才導致文彬在文家幾乎被架空,他又有意著人將他引去宣平侯府,這才有了如今的局麵。

是局麵,也是退路。

宣平侯沉默了。

誠然,這個結果令人心動。

這於他來說,是個有利無弊之事。

他道:“可換掉文麾,也是趙庸受創,於你有什麼好處?”

霍顯諷笑,“趙庸受創,於我怎麼就沒好處了?”

宣平侯立即明白過來,竟覺得合情合理。

霍顯做什麼他都不意外,這個逆子是他親生的,從小就不願屈居人下,如今又怎麼會甘願永遠被東廠壓一頭?

他就是匹野心勃勃的狼。

吃人都不吐骨頭的那種。

他偏頭思忖,道:“要文彬去爭這個位子容易,但文麾憑什麼願意拱手相讓?”

霍顯慢慢道:“不勞您老操心,我會讓他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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