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玉落鮮少被什麼嚇著過,這麼突如其來的一下,卻險些將她嚇跌進水裡。
可她麵上不顯露半分,隻驚訝地扭過頭:“你怎麼在這兒?”
霍顯看向她,“這話應該是我問你。”
他晃了晃手裡的絡子。
山上這麼大,若非撿到這條絡子,他怕是找不見她。
姬玉落忙摸了下腰間的配飾,絡子果然不見了。
她神色不變,抱著洗乾淨的果子起身,道:“還能乾什麼,山穀有河流小溪,沿河的果子甘甜,我聽惜妃說了一嘴,左右呆在行宮也是無趣……午後皇上不是要移步中庭觀祈福戲,你不用守著?”
霍顯深吸一口氣,他當然要守。
他目光覷著那顆顆飽滿紅潤的果子,信,肯定是不信的,但又拿不出什麼證據,畢竟什麼也沒發生。
隻是姬玉落越是若無其事,就越讓人難以放心,他靠近,將裹著果子的布拎到自己手裡,說:“你真的沒有彆的事?”
姬玉落頓笑:“霍大人,你是希望我給你找點事呢,還是不希望我找事呢?”
霍顯涼涼道:“我是後悔鬼迷心竅,帶著你,分心。”
但以他對她的了解,她若打定主意要來,霍顯這裡求路無門的話,必定會打彆的主意。
與其這樣,不如放在眼皮底下看著。
她總是有讓人提心吊膽的本事。
姬玉落朝他道:“哦,那難道不是叫色迷心竅?”
霍顯從喉間溢出一聲冷哼,拉著她要走時,忽地瞥見她裙角的一抹血跡,腳步頓停,肅穆道:“你受傷了?”
姬玉落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神色自然道:“沒有,方才在林子裡碰到頭幼鹿,我以為是狼,失手傷了。”
霍顯鬆了口氣,道:“山間的大型野物都被錦衣衛清完了,不必緊張,但你也彆以為這山上就是安全的,此處作為皇家狩獵的圍場,多的是活捕獵物的暗洞。”
這些暗洞多是為活捉老虎野狼等攻擊性強的獵物而設,不在地圖上標注,隻有負責排險的錦衣衛和禁軍熟知暗洞位置。
霍顯環顧一圈,便覺察出他們腳下正是其中一個暗洞的範圍。
但尋常是不必擔憂的,因這些暗洞是有機關的,若非人為啟動,倒是不會出事。
然而就在這時,兩人神色皆是一變。
常年刀尖舔血的人都有著可怖的直覺,對周遭注視的目光和氣息尤為敏感,儘管相距甚遠。
霍顯心裡頓時升起不妙的預感,隻聞腳下一聲稀碎的聲響……不好。
在那草皮塌陷的一瞬間,他幾乎立即往一旁機關的位置看,隻見有個鋥亮的影子一閃而過。
失重感驀然而至。
姬玉落一驚,她的反應縱然很快,當即伸手攀住了邊沿,然而下一瞬就被霍顯拽了下去,結結實實地摔在洞底,隻見鋒利的尖刺從洞口朝下壓了上來,霍顯拽她的那一下,讓她兩隻手免於被紮成肉泥。
“……”
姬玉落屬實沒料到這一遭,那瞬間眼眸瞪大的甚至有些嬌憨,她轉而看向霍顯,“這是有機關的?”
霍顯鬆了鬆結實的盔甲,麵上閃過一片陰鷙,他抬手擦去下巴的汙泥,腦中閃過無數人影。
方才那道光,是盔甲折射出的光。
是禁軍。
禁軍與錦衣衛水火不容,禁軍裡與他有過節的人太多了,一時竟想不出是哪個。
這時,那層草皮又緩緩被推了回去。
光線愈來愈暗,直至完全消失。
鋪天蓋地而來的,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這是要將他們困死在這裡。
霍顯氣定神閒,並不因此感到慌張,姬玉落便知他留有後手,是故也將懸著的心安下。
她坐直,儘量不往牆上靠。
密閉的空間裡,暗洞裡的氣味愈發濃烈,那是野獸屍骸長年累月埋於洞底的味道。
到底是有些野物生性難馴,寧死不屈。
那味道混著潮濕的泥土,一縷一縷往人鼻息裡鑽,霍顯聽不到姬玉落平穩的呼吸了,他望向那根散發著微弱藍光的霜花簪,碰了她一下。
身體的肉都繃緊了。
他解下胸前的盔甲,丟到一旁,把姬玉落拉扯過來。
不過她並不配合,霍顯廢了番勁,把她渾身僵硬的身體扣到懷裡,“再忍一下,我方才沿路過來作了標記,劉五他們腦袋靈光的話,很快就能找過來。”
說罷,他頓了頓,又說:“不靈光的話,死在這裡,我們也算是殉情了。”
“想想還挺感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