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顯靠在角落的石壁上,聽到這聲音便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睜開眼,果然見這碗米飯裡不知扮了什麼惡心吧唧的東西,獄卒的腳就擱在碗邊,一下一下點著,隨著整個身體晃動。
牢門外還有幾人懶散倚在牆上,甚至還有吹口哨的,那是看熱鬨的姿態。
霍顯冷嗤一聲,“多謝啊,這也叫夥食豐盛?果然是刑部的人,眼皮子淺,這些年在刑部大牢,沒見過什麼好東西吧?哦,也是,你們吃的都是錦衣衛剩下的,能是什麼好東西。”
男人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傷,加上餓了兩日,繞是霍顯再人高馬大,精氣神也實在算不得很好。
發是亂的,唇是白的,靠在石壁上,整個人都顯得氣若遊絲,但偏那張嘴夠硬,死也不討饒,臉上譏諷的神情更是生動無比。
“你!”那獄卒臉上驟變,當即就將碗踹了,但隨即又冷笑,甚至是大笑起來,他蹲下身子將碗扶好,“霍大人從來都瞧不上刑部,如今不也隻能在這兒蹲著麼,也是難得,咱們自然要儘一儘地主之誼。”
他拿起碗,擒住霍顯的下頷就要往他嘴裡塞。
霍顯手腳雖被禁錮,但也並非毫無還手之力,隻聽“當啷”一聲,鐵鏈拖在地上劇烈晃動,霍顯用手擋開,抬腳就是一踹。
獄卒嗷地一聲,被踹出老遠的距離,直直砸在牆上,簡直要將五臟六腑都震出來了,喉嚨裡湧出一陣腥甜。
門外的幾人大笑,“我說周老七,你究竟行不行啊!”
獄卒爬起來,抹了把流血的額頭,愣是把喉嚨裡的血咽了下去,聞言低低咒罵了聲,道:“霍顯!你彆給臉不要臉,還當自己是一手遮天的鎮撫使呢?我也不怕告訴你,再過幾日你就要被押上斷頭台了,我看你還能橫到幾時去!今日這飯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那一腳把人踹傷了,霍顯自己也沒好到哪裡去。
錦衣衛這些年將刑部得罪狠了,這幾日他也算是自食惡果,往日在詔獄裡見的那些欺負人的把戲,全都一個不落地嘗了個遍。
這些人不敢讓他輕易死,可折磨不死人的手段可真是太多了。
霍顯覺得胃裡泛酸,那一腳讓他頭暈眼花地有些想吐,雖麵色如常,但獄卒走過來,在他眼裡已經是重影了,他隻好聽聲音辨彆遠近,猛地就是一腳將人絆倒,緊接著用雙腿鎖住對方的喉嚨,拚命將人絞住!
牢門外的起哄聲更大了,他們將這裡當成了搏鬥場。
霍顯沒有手下留情,他早說了自己不是聖人,並非對誰都有那個憐憫心。
早晨時候,宣平侯來過了。
無疑又是不歡而散。
他負手站在牢門外,隻說:“你若能像你大哥一樣省心,少時我也不會那般壓你風頭。”
“當年我怕你一個不慎,累及霍家滿門,諸多警告於你,可你從沒聽進心裡,甚至對我心生埋怨,我有時想,你是不是與我賭氣,才走了這條路?”
“你知不知道,琮兒身子太差,他注定無法從武,你大哥沒了,霍家的擔子是遲早要交給你,我知道你有這個本事,倘若你肯靜下心,何愁沒有出路?”
宣平侯眼裡是悲憫又責怪的痛色:“你本是可以風風光光……”
霍顯的臉色由白轉紅,他眼裡露出狠厲,幾乎是發泄似的絞緊雙腿,獄卒掙紮著,喉嚨裡隻能發出嗚咽的聲音,整張臉因為窒息而變成了豬肝色。
他一手拉著霍顯的腿,一手去摸靴側的匕首,猛地一拔,拚儘全力紮進霍顯的小腿。
霍顯悶哼一聲,腳上力道鬆了一瞬,那獄卒便趁機爬起,兩個人都像殺紅了似的,他也顧不得那麼多,丟下匕首就拎起鐵鏈就往霍顯脖頸上繞。
他像霍顯方才一樣,死命絞緊了他的脖子,“他娘的,敬酒不吃吃罰酒!”
霍顯額間青筋暴起,窒息感湧上,將他從與宣平侯的不歡中拽了出來。
不行,他要死也不能死在這兒。
何況他根本不能死。
他摳著勒在脖頸的鐵鏈,指尖慢慢向下,摸到了那把被丟掉的匕首,往獄卒手上刺去。
隻聽一聲慘叫,但下一刻,那叫聲陡然消失,獄卒倒身在地。
他忽然不動了。
牢房裡出乎意料的安靜。
霍顯喘著氣把自己撐了起來,隻見那獄卒雙目瞪著,顯然已經斷了氣。
他怔了怔,就看到一把大刀插在他腹部。
血不斷湧出,刀身屹立不倒。
他看到了姬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