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公姬掘突聞言起興,即問道:“竟有能戰而不可戰之說?先生不吝賜教!”說罷,申手虛請一回。
可卿關思其激情言道:“鄭之不可戰,原由三點!其一乃為天,虢、鄶地處洛邑兩側,為王室屏障,鄭若發兵伐之,塗惹口舌是非,於鄭不利!其二則是地,鄭室新立,自桓公伊始,至今不過數十年而以,腳跟未穩,此時用兵,恐不利鄭之發展!其三再說人,鎬京勤王之戰,鄭軍精銳損失殆儘,新增兵丁,操練不足,及至上陣殺敵,尚需時日,強行出兵以伐虢、鄶,雖必勝,然鄭經此一役,勢必損失慘重一蹶不振,若得其他諸侯必會乘虛而入,其時鄭室社稷能否存續亦是問題!”
鄭公姬掘突聽的冷汗直冒,待其說完,後背衣衫已被濕透。
大夫祭仲由是請道:“既不可戰,臣願為使,前往議和!”
客卿關思其接言道:“議和可也,然卻不可失之身份,穎考叔可領兵於虢鄶二地邊境處,造成大軍壓境之像,使其不敢再擾鄭室邊境之民,亦可更好操練新進兵丁!待其時機成熟,我軍即可一鼓作氣,攻取虢、鄶二地!”
鄭公姬掘突大喜,讚道:“客卿好計,一席說辭便解了寡人心病!”
客卿關思其拱手禮言道:“謝鄭公繆獎,然臣獻策但為求官而已!”
鄭公姬掘突心中疑雲消散,又有賢士求官助鄭,隨即回道:“客卿乃棟梁之才,寡人求之而不得,今得客卿自求為官助鄭,寡人豈有不應之理?濯任客卿鄭國大士!”
客卿關思其笑言道:“吾即為求官而來,區區大士自不放在眼裡,臣所求者,乃為卿大夫,望鄭公恩準!”
話音落下,朝堂眾臣竊竊私語起來。
鄭公姬掘突見得如此場景,笑而慰道:“非是寡人不舍得,隻是無功而受祿,恐他人心有不服也!”
客卿關思其笑著說道:“以製邑之地換之,不知可否?”
鄭公姬掘突幸言道:“果能如此,何惜一官半職,寡人定將親自與爾授爵!隻是不知客卿如何成此大功?需鄭如何輔助!”
客卿關思其搖頭擺手笑道:“不敢勞鄭之士,臣請一車一童赴洛既可!”
鄭公姬掘突驚訝道:“一車一童?取下製邑?客卿莫不說笑耶?”
客卿關思其躬身回言道:“臣非說笑,一車一童足矣!如其不信,請立軍令狀,其時如若未取得製邑,甘受軍法從事!”
見其所言如此肯定,並當眾立下軍令狀,寄言不費一兵一卒,便可得製邑之地,鄭公姬掘突由是大喜道:“今晚設宴,君臣同樂,不醉不歸!”
客卿關思其卻拱手相辭言道:“慶功酒暫且存起,待某取得製邑,臣定與君同醉!事不宜遲,臣這便起身前往洛邑!”說罷,轉身徑直而去。
鄭公姬掘突自語道:“怪人!”
待得關思其走遠,鄭公姬掘突遂命穎考叔領軍鎮守虢鄶邊境,以武力震懾鄶虢!命祭仲為使,與虢、鄶議和,以驕其心,並尋機會分化離間之。
次日,各便起行。
客卿關思其得之鄭君座駕,須臾數日隨即來到周室新都洛邑,周王姬宜臼厚禮相迎。
見諸廟堂,周公姬宜臼謂其言道:“自鎬京一彆,已有月餘未見到鄭公,寡人甚是掛念,不知鄭公可好?”
“不好!”客卿關思其麵帶愁容直言回道。
周王姬宜臼略一正身說道:“來使所言不好,是謂何事不好,若需王室相協,孤當鼎力相助!”
客卿關思其歎言道:“桓公鎬京護王慘死酈山,今鄭公新立,地小邦微,僅存京城之地得以養民,各諸侯心輕鄭人,即如虢、鄶者,亦敢侵襲鄭地邊民,我主鄭公敢怒而不敢言,常言邦小兵微,不堪王室重職,特譴小臣前來交還卿士印章,以便專心治理鄭地!”
說罷,便著隨童敬上印章。
隨童會意移步上前,將隨身攜帶銅匣高舉頭頂,敬上大印。
周王姬宜臼見此場景,心想:“吾若收回大印便是有負忠臣,必定失信於天下!”由是回言道:“鄭公有功之臣,而今有難求於寡人,寡人怎能坐視不理?需王室如何扶助,來使但說無妨,這卿士大印,寡人卻是萬萬不能收回!”
客卿關思其聞言遂喚隨童退下,繼而拱手禮拜道:“謹謝王上體恤鄭民之心!”說罷起身,續言道:“及初,宣王在世之時,念及桓公之功,特賜桓公為侯,封地棫林!其後因犬戎之難,桓公於虢鄶寄孥!及至四國勤王,勝而光複鎬京,然則棫林之地,至今仍為犬戎侵占,以致鄭室已成無地諸侯!人微言輕,鄭公因此遣臣交還上卿之職,恐因此有損失王室威信!”
周王姬宜臼接言道:“鄭公有心之人,亟需寡人如何相助,鄭使不妨直言!”
客卿關思其亦為心思縝密之人,聞其所言知事已成,由是鎮定應到:“鄭公所求,無非想得王室護佑,以求製邑之地養民,製邑臨近王室,想必其它諸侯亦不敢輕動鄭人!”
周王姬宜臼回道:“製邑乃洛邑防範外敵入侵之重地,寡人若封於鄭,恐其它諸侯心有芥蒂,然製邑以東之地可供鄭公養民,孤便將製邑以東之地封於鄭,如何?”
客卿關思其謹謝道:“如此甚好,鄭室上下定會對王上感恩戴德,吾即刻回鄭,告知鄭公此等天大好消息!”
說罷,即與周王姬宜臼拱手做彆,隨即領得隨童離宮駕車回鄭。
周王姬宜臼雖對製邑以東之地心有不舍,然能以一邑之地換的鄭國鎮守製邑以東,洛邑便會更加安全,再也不用擔心敵寇入侵王室。
想及此,周王姬宜臼亦放心鄭國治理製邑,自己便潛心打理遷都事宜,意圖重振王室輝煌。
再說祭仲出使虢、鄶,一行人等首先到得虢邑。
驛站稍歇,一連數日不得虢君召見,隨行人員很是著急,唯有祭仲氣定神閒,並不急於求見,每日於驛館飲茶擺子。
而此時虢侯府中,虢君虢叔卻是愁眉不展,思慮再三舉棋不定。
隻因多次聯合鄶人劫略鄭地京城寄孥之地,雖然地屬虢人,然早於桓公之時便賣於鄭國,以供其寄民養息,違約而行,恐其責難。
現下鄭室譴使前來,莫非是前來下達戰書?
近來耳聞鄭國穎考叔帥師進軍京城,駐紮於京城與虢、鄶二地交界處,每日清晨於邊界處操練士兵,其步履整齊撼動大地,喊殺之聲響徹雲霄,若是如此該當如何?
虢君虢叔思來想去亦無定論,最後決定先行與祭仲私下交涉,若果真如此,也還有回旋餘地,一旦於朝堂之上公布戰書,便無回天之術矣,虢人隻能硬起頭皮領兵接戰。
權衡利弊之後,虢君虢叔遂下令於書房召見祭仲。
不多時,侍從領祭仲踏入書房,兩人想會互施一禮,既而分賓主於房子坐定。虢君虢叔當先言道:“貴使不顧路途艱辛,駕臨敝國,招待不周,請勿見怪!”
說罷,拿起桌上茶杯,申手示意祭仲飲茶。
大夫祭仲並未理會麵前茶水,拱手笑著說道:“虢君嚴重了,仲等前來叨擾貴國,得遇虢君記掛,不曾遭遇叼難,該仲等多謝虢君才是!”
待其說完,虢君虢叔放下手中茶杯說道:“不知貴使前來敝國有何貴乾?”
大夫祭仲站起身拱手正色道:“仲奉鄭公之命前來與貴國締結友好盟約!”
虢君虢叔驚道:“寡人多次侵擾貴邦京城之地,貴邦不興師問罪,並欲與敝國締結盟約,使者莫不是說笑耶?”
大夫祭仲笑著說道:“此等關乎兩邦命運之大事,仲怎敢拿此事說笑!”
說完,端起麵前茶水飲上一口,續言道:“鄭、虢兩邦自桓公在世之時便為同盟友好之邦,至於京城被襲之事,鄭公囑咐我等,此事定是虢君受鄶君脅迫而為之,鄶君才是鄭國大患!鄭公為答謝起初借讓京城之地,為表心意,特備下糧草百車,良駒十匹饋贈虢君,還望虢君笑納!”
虢君虢叔聞言大喜道:“鄭公不問孤罪,並備厚禮饋贈敝邦,敝邦自當恭敬不如從命!寡人這便下令斷絕與鄶人之來往,以表敝邦同盟之誠心!”
大夫祭仲麵帶笑容說道:“如此甚好!”
說罷,起身告辭。
虢君虢叔亦未遠送,待其走遠,便吩咐隨從起草同盟協定。
大夫祭仲回到驛館,便令隨從快馬回鄭,告知君上驕虢之計已定,並已成功離間虢鄶。
次日兩人於虢室朝堂互換國書,達成盟約。
曆經十餘天,交接完虢地事宜,祭仲一行人等正欲收拾行裝去往鄶國,而得收到鄭公密信:“鄶君得知虢君反水大怒,於朝堂之上大罵虢君忘恩負義,然覬覦鄭人京城大軍,不敢公然與鄭、虢二邦斷絕邦交,便遣使歸還所奪鄭室財物,稱臣於鄭!”
大夫祭仲得信大喜,隨即收拾行裝,歸還鄭國。
公元前769年,周平王二年,關思其因說周王得製邑以東之地,獲鄭公姬掘突委以重任,職任鄭國大夫,與祭仲、穎考叔平坐。
一日,秋高氣爽,豔陽高照,鄭公姬掘突遂邀祭仲、穎考叔、關思其三人賞月飲酒。
入夜,三人不約而同來到公府後園,四人分賓主坐定,鄭公姬掘突首先發話道:“今日邀請諸位,名為賞月飲酒,實為商議鄭國今後發展大計。時光流逝,轉眼一年有餘,去歲鄭室可謂喜事連連,先得製邑之地,後平虢鄶之亂,使其臣服於鄭。孤幸得爾等事鄭,中原大地之上方才得我立足之地,薄酒一杯,敬謝各位!”
祭仲、穎考叔、關思其一齊站起,三人異口同聲說道:“謹謝君上!”
四人高舉酒杯,月光之下,四隻青銅酒杯碰撞在一起,酒杯撞擊之音悅耳嘹亮,經久不消,四人同飲杯中酒。
飲罷,鄭公姬掘突申手示意三位落座,續言道:“鄭室雖得以立足中原,然鄭地四周列強林立,晉、衛、宋、陳、魯等,均為世之大邦,鄭人於其夾縫中求生步履維艱!今日宴請各位,便是想問諸位,鄭室今後該當何從?”
大夫祭仲摔先回道:“製邑之地多灘塗荒地,若得開發利用,可增良田千畝!”
鄭公姬掘突大聲說道:“好,卿言好計策!”
大夫祭仲續言道:“養民之地有矣,還需解民之惑,教民之理,臣思不如多建鄉校,白日務農於地,入夜聚校聽講,開民心智,更易於攏聚人!”
大夫穎考叔接著祭仲話語說道:“還應發展商業,去除商人奴籍,放其自由出入鄭地,將富餘之物出賣,換取稀缺貨物,豈不兩全其美!”
鄭公姬掘突聞言悅道:“兩位所想既孤之所想,鄭國能有今日之盛貌,全仰仗各位鼎力相助!為得鄭國室立足強邦之列,再飲一杯!”
說罷,鄭公、祭仲、穎考叔三人同時站起,端起麵前酒杯。
四人同飲,卻隻見三隻酒杯,三人同時望大夫關思其,
大夫關思其回過神來,這才發現鄭公邀其同飲,便也立即站起來同飲這第二杯酒。
飲罷,鄭公姬掘突謂對關思其說道:“關大夫沉思不語必有良策,何不說於我等聽聽!”
大夫關思其放下酒杯,麵色凝重歎言道:“吾深為鄭室前景擔憂!以鄭室京城及製邑之地,抗衡四周列強,無異於以卵擊石!若遭其蠶食,則鄭國時日無多矣!”
鄭公姬掘突聞言笑道:“關大夫原來為此事憂慮,真乃鄭國之頂梁柱也!此事孤亦早已慮及,隻是尚卻契機!”
大夫關思其驚而問道:“願聽尊教!”
祭仲、穎考叔亦被挑起莫大興致,鄭公姬掘突申出雙手示意三位坐下聽說,隨言道:“先父桓公在世之時,便曾對孤提及鄭人未來之謀劃,暫且稱之為十六字之方略!這十六個字便是:前華後河,左洛右濟,主芣、騩而食溱、洧。眼下已得京城及製邑之地,左洛右濟已成!現下緊要之處便是滅虢、鄶,主芣、騩而食溱、洧,後取胡而抵黃河!”
穎考叔聽完起身拱手說道:“既然如此,何不發兵伐之,臣願為將!”
鄭公姬掘突走過來拍拍穎考叔的肩接著說道:“此時虢、鄶二國名上為鄭國盟邦,我若出兵伐之,便是出師無名,途遭天下恥笑,並會遭至臨邦強國前往救之,真乃偷雞不成蝕把米!”說罷,麵露苦笑於對坐坐下。
此時,關思其則大喜道:“鄭公若為事煩惱,則大可不必,眼前便有一天賜良機!”
鄭工姬掘突聞言驚道:“大夫快快說來!”
祭仲、穎考叔亦同時望向大夫關思其。
大夫關思其說道:“因犬戎侵犯西垂邊境,秦國抽掉原本護送周王東遷兵馬回國抵禦外敵!現舊都鎬京還剩一批王室重器待運新都洛邑!君上何不主動請纓,將其運抵洛邑?”
鄭公姬掘突麵帶疑惑之色問道:“此事於鄭何益?於孤征討虢、鄶又有何關?還請關大夫直言說於我等,以解心中之惑!”
大夫關思其低聲言道:“重點乃在此批王室重器之上!起運之前,派出細作扮做江洋大盜,將此消息透露給虢、鄶二君,慫恿其劫略鄭人壓運之王室重器!二君皆是均唯利是圖之主,在其慫恿下,必定見財其心,起兵前來劫略,其時吾等再出奇兵,一舉功下二邦!此舉既獲護周美民,又得師出有名,三者一舉攻滅虢、鄶儘得其地,而四方諸侯亦無話可說,可謂一箭三雕!”
鄭公姬掘突等三人聽完大喜,均言天賜良機,不可錯失,一片讚美之言。
末了,鄭公姬掘突舉杯言道:“為得鄭室富強滿飲此杯!”
說罷,四人高舉酒杯,一氣飲儘這第三杯瓊漿。
時過月餘,鄶君自鄭人細作處得知鄭人壓運王室重器不日將抵臨鄶地,便宴請虢君密議劫取王室財物。
然一切儘在鄭室君臣掌控之中。
數日之後,鄭人壓運車隊便抵達鄶國城下,為首大將穎考叔出列喊話:“王室車隊借道,快開城門!”
城頭無人應話,原本緊閉的城門卻慢慢打開,穎考叔想也沒想便帥領車隊進城,進得成門才發現城內已空無一人。
不多時,鄶君現身於城頭,朝著城內穎考叔車隊喊道:“穎考叔,彆來無恙。留下車隊,放爾等一天生路!如若不從,休怪吾等待客不周!”
城下穎考叔哈哈大笑,全無懼色大聲回道:“大膽狂徒,欲劫王室重器,今天便教爾等葬身於此,爾等雕蟲小技,吾國君主早已看破!”
鄶君亦不甘示弱大罵道:“死期將至,還口出狂言!今天教爾等識得吾輩厲害!”說罷,申手一輝,隻見城頭伏兵儘起,兩邊民舍亦衝出無數敵兵!
穎考叔也不答話,拔劍謂眾喊道:“眾將士!”
車隊士兵聽聞將令,紛紛從押運車輛中抽出兵器,隨即大吼一聲。
穎考叔得到隨行士兵回應,遂令道:“點然車輛,升煙示警!”
鄭軍甲士紛紛點燃裝滿濕稻草的壓運車輛。
鄶君自知中計,亦知鄭國大軍於城外設伏,所幸早先已預知此局,於虢君商定亦於城外設伏以防不測。
鄶君心中暗自慶幸,亦對城下穎考叔等人恨之入骨,於是大手一揮喊到:“殺儘鄭賊!”
隻見一片箭雨於城頭飛向鄭軍車隊,車隊士兵傷亡慘重。
兩邊民舍之中所伏鄶軍,待其箭雨落下亦於兩邊殺出,加入激戰。
然鄭軍此次入城士兵,皆於京城所練新兵中所選精兵,皆能以一當十,經鄶軍數次衝殺而不亂陣形,為首大將穎考叔更是勇猛無比,身帶數箭亦無所查覺,拍馬舞劍向前,直往城門方向殺開一條大道。
設伏於城外的鄭國大軍,見城內狼煙升起,這是事先約定好的攻城信號,鄭公一聲號令,伏兵儘起,戰車開道,步兵緊跟其後,殺向鄶城。
城內激戰正憨,鄶君立於城頭觀戰,忽聞守城士兵奏報:“城外鄭軍已殺至城下!”
鄶君連忙問道:“虢君大軍何在?”
守城士兵回道:“不及鄭軍一個衝鋒,便做鳥獸散,大敗而走!”
鄶君頓感頭暈目炫四肢無力,一頭栽向城下,墜城身死。
此時穎考叔已殺至城門前,帶領車隊士兵打開城門。
城門開啟不到一半,隻見鄭公匹馬仗劍躍進城內,身後鄭軍亦緊跟其後魚貫而入殺進城裡。
鄶軍群龍無首,各自奪路而逃。
鄶人被立諸侯,著世二百於餘年,於此為鄭所滅,就此退出曆史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