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亓一下意識地推拒,“這不是我幕家的東西……”
一抬頭,卻瞧見那小太監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娘娘隻叫那給你,叫你好好收著老夫人臨終時攥在手裡的物件兒。怎麼,世子是要咱家再回去稟明娘娘,說是娘娘弄錯了?”
幕亓一閉了閉眼睛。
耳邊響起老武安侯滄桑疲憊的聲音,“從今往後,勿要、勿要再生事端,也算是對得住你娘……”
男人修長有力的手指,攥緊了玉蟬,“……謝皇後娘娘。”
那小太監頷首去了。
幕亓一攥著玉蟬的手指,在衣袖掩蓋下,越攥越緊。
一個小內侍,都敢這般對他說話。是真當武安侯府就這般沒落到底了嗎?!
隻要他幕亓一還活著,便不會有那一天!
與幕亓一擦肩而過的小太監,臉上換了一副冷肅神情。這武安侯府世子,盛京城內有命的反骨紈絝……
也不過如此。
若不是今日還有旁的要事,他高低要替主子好好教訓這眼瞎的世子一番!
半個時辰後,武安侯府。
因新喪了吳氏,府內處處皆白。吳氏住的清晏園裡,地上更是積著厚厚一層紙錢,被風吹動著上下翻滾。
與枝丫上吐蕊的梨花,隻白成了一片。
偌大的武安侯府,少了一個女主人,竟就慢慢露出頹相來。
幕亓一送那枚玉蟬,去了母親院子。
一進房門,便見武安侯靜靜坐在一側的陰影裡,眼睛隻愣愣地盯著上首供奉的吳氏牌位。
父親的脊背什麼時候佝僂成了這般……幕亓一一陣心酸。
潔白的玉蟬從他袖間滑落,幕亓一雙手捧著,奉在吳氏牌位前。
武安侯像一個夢遊的人,驟然被驚醒一般,“是……什麼?”
“皇後娘娘說,是娘臨終時攥在手裡的。我不認得,似乎不是咱們府裡的東西。”
武安侯略略抬眼,“是你娘為帝後大婚準備的賀禮中的一件,禮單子裡應該有的。”
原來確是他家的東西,隻是他幕亓一不曾見過。
想到說江書的那些話,幕亓一心底有些怪異。他深吸一口氣,壓下那格外酸澀的感覺,“可娘為何要攥著這東西?”
“被燒傷之人,臨了也是很痛苦的……”武安侯聲音嘶啞,“你娘她那時,可能已經神誌不清了吧?”
幕亓一身子一僵,聲音都有些顫抖,“娘娘說,娘是在睡夢中離世,還算……安詳。”
幕亓一從未聽過武安侯的聲音如此尖銳,“你信?”
“孩兒……情願這般相信。”
“你娘被送回來時,老夫仔細驗過。她身上每一處傷,老夫都了若指掌。安詳?嗬嗬……”
“爹?!”幕亓一萬分驚駭,“你、你把娘給刨開?你這是為何?!娘已經去得那般痛苦,為何、為何就不能讓她去得安寧……”
“幕亓一,你糊塗!”武安侯重重地拍了下一桌子,桌上的杯兒盞兒都跟著蹦得老高,“你娘周身所有皮肉都被燒傷,一品誥命,這般慘烈的死法,你說她會安寧?”
“可、可是……”
“你知道老夫在她腹中,發現了什麼?”
幕亓一隻覺渾身冰涼,他有預感,接下來的話,一定會很可怕。可能是他根本承受不了的那種,殘忍。
他靜靜看向父親,渾身都繃得緊緊的。
老武安侯已滿臉是淚,“是炭!”
“足足三塊,這麼大的炭火!”
“這炭火一路向下,灼燒了她的口舌、喉管!”
“幕亓一,你娘不是死於意外,你娘是被宮裡叫人家給害了!”
幕亓一身子搖晃,如遭雷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