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這話說得大聲,在人群中激起幾聲嘲笑。
“還想叫京兆尹大人道歉?道什麼歉?官向民道歉?古之未有!她們是什麼東西,也配?”
“怕是還當自己是官,逞著官威唄!”
“要我說,雖說這次證據不全,可那女官定是自家立身不正,不然皇上又怎會遣散女官所,罷黜女官?八成是,她們到底有些問題。”
“嗬,”一聲清越女聲自人群中傳出。江書:“在陳大人眼中,給人定罪當真簡單至極,隻憑子虛烏有都傳言和偽造的證據。若是這般就可以誣陷一個人,那大盛境內,豈還有無辜之民?”
京兆尹沒自然沒答話。
人群中倒是有男子回嘴,“我等又不是女官,自然也不會被誣陷。”
“就是,要我說,女子就該老老實實呆在家裡相夫教子,少出來惹是生非,自然也不會惹官司上身了。”
江書心口一沉。
這就是鴻慶帝想要的。
升鬥小民,豈敢與官家爭執?為了避禍,最便當的法子便是管束家中女子。
那十室九空的女學堂……
江書閉了閉眼睛,心一狠,索性衝到那發聲的男子跟前,張開手臂把他攔住,“可若你的妻子女兒妹妹,甚至是母親,遭人紅口白牙地造謠,潑了一身臟水,滿身汙名,明明清白無辜,卻要被唾罵,被虐待,甚至被沉塘。你不怕嗎?難道也能輕飄飄一句‘算了’,就此遮過?”
她才不信他們這般大度。
不過是刀子不紮到自己身上,不知道痛罷了。
誰知這男子一臉無賴相,雙手一攤,“小的光棍兒一條,無甚家人,更無女眷!”他嘿嘿一笑,“家裡沒有女人惹是生非,就是清爽,自然也不會惹上這般丟人現眼的無妄之災。”
“女人惹是生非?”江書反唇,“不知這位壯士的娘親,聽到你這麼說,該作何感想?”
“嗬嗬,我娘可是好女人,跟這些女官可不一樣。”那男子挑高了聲線,得意洋洋,“我娘最是老實,一日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豈會惹事?還有我那小女兒,更是聽話。我連女學都不叫她去,她今年交十四歲上了,來求親的人踏破了門檻!我家的女眷,我管教得極好,又豈會出來惹上這等禍事?說來說去,不過是自己不知檢點……”
原來他也有女眷族人,不過是仗著自家女眷所謂的“老實”,全不把女官無辜受辱之事聯想到自己身上罷了。
豈能讓他獨善其身?
此時,江書已和那男子麵對麵站著,在人群中也算挨得極近。
她輕哼了一聲,手指一把扯下了自家腰間上係的錢袋,人也搖晃了幾下,險些跌坐在地。
這一番操作,早引起周圍更多人的注意。
江書纖細的手指從衣袍下探出,直指身前那男子,“你……你這個小偷!”
女孩聲音晴朗,一下子眾人都聽清了。不少人停下往外走的步子,遠遠看過來。
連京兆府內的衙役都把視線投了過來,那京兆尹卻頭也不回地走了。
斷案的大老爺沒了,衙役又被人群隔著,一時半會兒趕不過來。
江書越吵聲音越大,到最後甚至帶出了哭腔,“你這人,從剛才就一雙賊眼不老實,滴溜溜地直往我身上貼,還用手推搡……我已經極力閃避。人群散了,你還是特意留下來等著我。你這個人怎麼這樣啊?偷我的錢包也就算了,還非要往我身上連抓好幾把……”
江書年紀輕,臉皮嫩,紅著眼眶說到最後,幾乎就要落下眼淚。看起來格外的處處可憐。
不少人想都沒想,立時便信了,紛紛張口指責那個男子。
“竟偷到京兆府眼皮子底下,當真不知死活!”
“還對人家小姑娘動手動腳。這樣賤的爪子就該砍了!”
“這……這不是我家鄰居魏三嗎?嗨,我都替他臉紅丟人!”
那魏三急了,紫漲了麵皮,手指直指著江書,“你這丫頭,小小年紀,怎麼就含血噴人?我偷你錢袋,還對你動手動腳?我哪兒有做過?你怎麼說得出來?”
他情緒激動,脖子上青筋暴起。情急之下,說話聲音聲音十分之大,卻語速過快,含混不清,又帶了些外地口音,不仔細聽竟全聽不清他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