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無妄手指減弱了力度,卻沒鬆開。
一雙黑沉沉的眼睛死死盯著江書,不辨情緒。
江書有些訕訕的,“……胳膊,胳膊酸。”
沈無妄這才緩緩鬆了手,“幾月不見,江書姑娘主意大了去。這種地方,也是說來就來。”他狠狠咬著牙,笑。
“我……”江書揉了揉腕子,避開沈無妄眼神,“是來學東西的……”
“嗬嗬,”沈無妄忍不住冷笑,“堂堂女官,來學怎麼伺候男人?那現在呢,可是學有所成了?”
江書訥訥地乾笑,“還沒……”
她頓了頓,“沈大人呢?來做什麼?”
沈無妄心裡有氣,說出的話尤其尖酸,“這裡是花樓,我一個男人,你說,來這兒還能乾什麼?”
江書心口一滯,“沈大人也是來玩兒的……”
沈無妄:……
他正生氣上頭,實在懶得解釋,“對,咱家就是來玩的。隻是看見了你,玩得一點也不儘興!”
“哦……”江書手指抽動著,攥緊身下的錦被,“那……擾了大人清興,對不住啊。”
她抬頭,“不然,大人今日在這花樓裡的開銷,都算在我身上,好不好?”
沈無妄隻覺前日下墓受的傷隱隱作痛,眼前也是一黑,險些就要吐血。
他忍不住,身子逼近江書:“你是我……未過門的妻子,你、你請我嫖?”
江書:……
“也、也不能那麼說……”江書尷尬得沒事找事,隻能把手裡握著的發釵顫顫巍巍地插回頭上,“沈大人,你我之間,怕是、怕是……”也隻能說一句遺憾了吧。
“怕是什麼?”
沈無妄猛地抬頭,雙目如寒夜中閃閃發亮的星鬥,“你想說什麼。”
江書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睛,忍下眼眶中的酸澀,“沈大人,我們……算了吧。”
她二人的婚約,是甘太後定下,既未過過庚帖,也未稟明父母。
說算了,便能這般輕易地,就算了。
沈無妄臉色黑沉,修長的手指一下下地敲打著身邊的矮桌,沉默不語。
“噠、噠、噠……”
輕輕的敲打聲,好像雨滴落在芭蕉葉上,也像在江書心底,下了一場雨。
她咬了咬唇,微微的疼痛讓自己保持清醒,“沈大人,是我……無福。我已準備好了入宮為妃,往後便是……這宮中的女人,皇帝的女人……”江書聲音越來越小,卻格外堅定。
“我們,沒有往後了。”
曾經暢想過的,在京郊置一座小院,院前圈幾畝藥田,種下沈無妄從墓中帶回的種子。
再養上一隻小狸奴防鼠患,兩隻大黃狗看家護院。
這些,全都沒有了。
再也沒有了。
江書深吸一口氣,“我……我是個趨炎附勢,貪生怕死之人,往後,就不連累沈大人了。”她抬頭,眼中已然全無淚意,“祝沈大人往後,平安順遂,康健到老。”
一番話說完,屋裡好靜好靜。
隻餘燈花畢啵聲。
屋外,一陣陣的絲竹管弦,夾雜著嬉笑怒罵,嬌喘嚶嚀傳來。
卻仿佛離屋裡兩個人格外遙遠。
江書與沈無妄靜靜對坐,像兩座山峰,中間恒梗著深深的、無法跨越的奔流的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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