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湯浸泡著傷口,那些傷處就像被重新豁開一般疼痛。
江書額上見了汗。
偏生伺候的掌事姑姑好像看不到她痛楚的表情一般,依舊一勺一勺地往女孩遍布鞭痕的肩頭澆上藥湯。
江書正出神,冷不丁痛楚襲來,她皺眉,不禁出聲。
“娘娘且忍一忍,”掌事姑姑動作絲毫不停,“這藥湯蜇人,可效果卻極好,就連娘娘手臂上的疤痕,多承恩寵,多泡上幾次,都能變淺呢。”
江書咬唇,忍過最初一陣疼痛,“那便謝過掌事姑姑了。”
那姑姑神情淡淡的,什麼也沒說。
想是從前來這裡的那些嬪妃,也給過她不少奉承和好處,她早都見怪不怪了吧。
好容易在藥湯裡泡到固定的時辰,掌事姑姑扶江書起身,“娘娘,這藥湯,非得寵侍寢的妃子,旁人可沒資本來泡。”
她指著其他幾個掩蓋在氤氳白霧中的泡池,“娘娘今日好不容易來了,也可以在彆的池子泡一泡,舒緩舒緩身子。”
宜人在一旁聽得不悅,“什麼叫‘好不容易來了’……”
她想說,我們娘娘得寵,往後必會常來。
可猛地收住口,又覺得,這不是什麼好話。
掌事姑姑走後,江書扶著宜人的手,去了一旁的泡池。她心裡尋思著事兒,沒注意到白霧掩蓋下,這泡池裡,本就有一個人。
還未見人,江書先聽得了嚶嚶的哭聲。
江書嚇了一跳。
宜人壯著膽子,“何人在此,驚擾了我們娘娘,該當何罪?”
那哭聲一下子止住。
偌大的浴室裡白霧繚繞,又伸手不見五指。宜人話音剛落,那哭聲就立時停住,隻餘下不知從何處傳來的滴水聲。
“滴答、滴答”
顯得格外滲人。
宜人:“是誰?說話!”
半晌。
白霧深處,嫋嫋娜娜地走出一個身形纖瘦,身披濕透了的白紗的女子。
那女子向江書行禮,“臣妾小周妃,見過江妃娘娘。”
“竟是你。”
小周妃也是四妃之一,按說與江書平級。她倒是客氣。
宜人一見,連忙道:“奴婢剛才沒見到娘娘,才出言不遜,求娘娘寬恕則個。”
“無妨。”
白霧中,小周妃的笑容顯得格外溫和。
她邀請江書:“江妃姐姐,這湯池名為玉容,對肌膚光潤,最有裨益。姐姐請吧。”
話說到這份兒上,江書也不好拒接。她給宜人使了個眼色,叫她退後,自己一個人隨著小周妃下了玉容湯。
“妹妹如何沒帶貼身的婢女,一個人來泡湯?”
小周妃笑容稍嫌落寞,“聽聞,姐姐未曾入宮之時,同周家小二姐周靈素打過交代。”她頓了頓,“姐姐應當知道,我……不是她。”
江書點了點頭。
那周靈素性子張揚跋扈,確實與眼前的小周妃相差甚遠。
她深吸一口氣,“這宮中,其實無人不知臣妾的出身,不過是一個伺候皇上的洗腳婢,一朝得蒙聖寵,又被賜予了身份,假扮這小周妃進宮,與貴妃姐妹相稱……”
說著,小周妃笑容落寞,自顧自地搖了搖頭,“姐姐,你不知道,入宮封妃那天,我的花轎是從周家走的。我瞧見,那周夫人的眼神,真恨不得生吞活剝了我,為她的女兒報仇。可她女兒,本不是我的害的……”
周靈素到底是如何歿在了宮中,至今宮內還諱莫如深。
估計,是見不得人的死法。
可鴻慶帝選擇秘不發喪,叫自己寵幸過的小宮女,頂了小周妃的妃位。
江書不禁想起,昔日的小周妃張揚明媚,與父親周擎蒼撒嬌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