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些碎片化的記憶……
和他現在腦中的那些,迥然不同。
他記得,他明明有父母,隻是家境貧寒,才被送入宮中。
可現在,他眼前的畫麵中,十幾歲的他,茫然地在曠野上徘徊,又冷又餓。秋日的冷雨,拍打在身上,雨滴好像冰淩,幾乎要把他凍住。
他走了好遠好遠。
才看到一個從未見過的婦人,給了他一碗熱湯。
看著他囫圇地吞下。
那婦人聲音輕輕的,是他從未聽過的天籟,“你可願跟著我?……從今往後,我就是你娘……”
他……他有過那麼漂亮的娘嗎?
可那婦人,他看不清臉,隻記得她身上的衣衫,格外華貴。
和他在宮中看到的仿佛。
還有,還有……
和自己比肩般大,卻矮了自己半頭的少年,把他一把推倒在地。
“你這不知從何處來的野狗,也想跟孤爭奪母後的疼愛!”
冰冷的劍尖,在他胸口畫出一道道血痕。
皮肉翻卷,鮮血流出。
那傷口,那麼深,那麼痛。
後來,那美婦人當著他的麵,抽了那少年一耳光。
還抱著他,溫柔地問他疼嗎,為他上藥,向他道歉。
可……
也就僅此而已。
那時,他心中模模糊糊覺得,那少年提劍要殺他,無論如何,也該受到懲罰。
可是,沒有。
待他好容易下得了床,卻見那少年已和婦人請來的師傅一起習武。那師傅一句句誇著,少年臉上笑開,挑釁地看了他一眼。
“野狗,可要與孤對練?”
他知道自己什麼都不會,以為會被少年打慘。
可不知為何,手握上劍柄。
他似乎天生就知道如何揮劍,如何格擋,如何進攻。
他把那少年逼得跌坐在地,滿臉驚恐。
嚎哭著,撲進不知從何時起,站在一旁觀戰的婦人懷中。
那日,他看著兩人緊緊抱在一起,一顆心直往下沉。
他以為,他會被懲罰,被殺。
或者,更糟。
被趕走。
過回那野狗一般的日子。
可是,沒有。
那美婦人隻是把他叫叫道跟前,問他,“慶兒是娘的命。你可願為了娘,進宮,做慶兒的親隨護衛?”
他不知道什麼叫做進宮,什麼叫做親隨護衛。
可他卻能聽懂,“為了娘”。
“好。”他說,“孩兒願去。”
他便這麼進了宮。
可那個時候,他沒有家勢,出身又不分明。
再加上那少年從中作梗。
他做不成護衛了……
他們要他,做閹人……
幸虧那婦人為他周全,最終才得以保全。可打那之後,他卻隻能在宮中,以低賤的太監麵貌示人……
這樣的日子,一日日過下去……
到得他大些。
那婦人又哭著對他說,“慶兒是皇子,身上……不能有這樣的瑕疵!求你,求你……你幫幫他,你能下那嬴帝墓,找到那藥方……”
嬴帝墓……
一幕幕記憶,奔湧到眼前。
“我是誰……我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