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
杏兒嚇得渾身顫抖,不敢抬頭。
可她手指不自覺地用力,將給萬吟兒擦身的綢緞裡麵沁的水,都一滴一滴地全擰了出來。
水滴在地上,在暖毯上留下一點一點深色的痕跡。
像眼淚。
好半晌,這小丫鬟才察覺到自己失態。
“撲通”一聲。
杏兒跪倒在地,“娘娘,奴婢是武安侯府的丫鬟,奴婢不敢!不敢生什麼妄念!”
“不敢?”
萬吟兒身上無力,隻能躺在床榻上,一雙古井一般遍布死氣的眼睛,盯著頭頂幔帳。
那藍紫色,如夢如幻,浮光掠影。
可現在,她眼前一幕幕的,儘是殺戮。
萬吟兒聽著自己嘶啞的聲音,輕笑了一聲,“本宮記得,你與那晚櫻極為親近,是她身邊貼身伺候的大丫鬟吧?”
“……是。”
“晚櫻,嘻嘻,晚櫻啊……”
萬吟兒笑著,把這名字在口中咀嚼了一千遍一萬遍。
生產那一日,疼痛之外,她其實是有記憶的。
知道……
是晚櫻,千鈞一發之際,救了她腹中的孩兒出世。
可她的孩子,還是死了。
不管幕亓一怎麼說,不管那無用的接生婆怎麼說!她的孩子,就是死了!死了!
若不是她們、不是她們無能,慌亂,不及宮中的太醫好!
她的孩子就不會死!一定不會死的!
所以……
她沒想著放過晚櫻。
她的嫡姐。
萬吟兒又笑了一聲,聲音嘶啞如夜梟。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這一聲笑,嚇得地上跪著的小丫鬟身子抖個不停。好可憐哪!
就像曾經的江書。
萬吟兒:“本宮說話算話,會饒了你們侯府上下百十餘口性命。”
“娘娘慈悲!”
“不過……”萬吟兒聲調一轉,“總要有人,為小皇子的死負責。杏兒,你說是麼?”
杏兒身子一縮,愈發在地上縮成了小小的一團。
不敢答話。
萬吟兒側過頭,看著她,“若不是晚櫻肆意謀害,便隻能是……你們這些下人照顧不周。杏兒,你說對不對?”
“什、什麼?”
杏兒猛地瞪大眼睛,滿臉驚恐,“娘娘,您不是說了,放過……”
“是放過侯府親眷,可你,不是啊。”
她隻是個丫鬟,伺候人的東西。
不在被放過的行列中。
杏兒嚇壞了,一張小臉全白了,哆哆嗦嗦,“可、可這跟世子答應的,不一樣……”
“世子有這偌大的侯府要照顧。本宮不過是要個把個人死,在皇上麵前也好做交代,不過分,世子不會不允。”
杏兒知道。
貴妃,說的對……
世子每日日理萬機,哪裡顧得上她們這些下人?
她們中間死一個兩個的,世子甚至都察覺不到!
“娘娘,您不能……”杏兒向前膝行兩步,雙手搭在萬吟兒床榻邊,苦苦哀求著。她不想死,她不能死!
看她的模樣,萬吟兒想到了可憐的小狗。
明明就要給主人打死了。不知道跑,反而撲上來搖尾乞憐。
江書明明也是個下人,若也有這麼聽話,就好了。
“嗬嗬,”萬吟兒又笑了,指尖一圈一圈地挑著杏兒漆黑頭頂的發絲,突然用力一扯!
“啊!”
杏兒大大的眼睛裡,立刻便蓄滿了淚。
她吃了痛,渾身顫抖,卻連躲一下,都不敢。
是個可調教的。
萬吟兒:“想活?”
“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