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巨大悲痛侵襲的頭腦,在這一刻勉強開始了轉動。
是啊,無人看到萬吟兒來。
就算有人,也沒證據。
若對方咬死,那便要反問一句,你看見了,為何當時不來幫忙?
爹說的,沒錯。
可是……
幕亓一到底不甘,“爹,吟兒在府中出手,說明是下人手腳不乾淨……”
“不是他們。”武安侯直視著幕亓一雙眼,一字一句:
“是我。”
“……爹?怎麼會……”
一開始,幕亓一以為侯爺是要抗下這個塌天的罪責。
可是很快,他就發現,爹說的,是真的。
不自覺地,幕亓一眼中蓄滿了淚水,“爹,為什麼?!”
昔日,萬吟兒住在家中時,是母親對她多有挑剔。
父親從未難為過萬吟兒!
“為什麼?到底為什麼啊?”
幕亓一手臂一揮,從武安侯手下掙紮出來。
他原本一腔怒火,可也不能對著親生父親發泄。
幕亓一一拳砸向身後粉壁,指骨上立時便見了血。
幕亓一口中問著為什麼,可心中也漸漸清明了起來。
父親說得沒錯。
這事兒太大了。
想保住侯府百餘條性命,萬吟兒如何賭咒發誓都沒有用,更何況……她的孩子沒能保住,心中是有怨氣的。
難保不會說出去。
破局的法子,一開始就在哪兒……
讓萬吟兒閉嘴,永遠閉嘴。
消除此事所有的痕跡。
就再也沒人能威脅到侯府。
爹做的,都沒有錯……可那是吟兒啊!
幕亓一滿臉是淚,為了不哭出聲,肩膀一陣陣地抽搐,隻覺胸口疼得快要碎裂。
武安侯聲音傳來:“你還要為她報仇嗎?”
幕亓一說不出來話。
爹布滿皺眉的老手,輕輕地搭在幕亓一肩上,慢慢用力握緊。
老侯爺一向不善言辭。
幕亓一記得,他很小的時候,有一次頑皮,驚風落水。被救上極是凶險,未必得活。
那段記憶很模糊,幕亓一隻記得娘一夜夜地守在他床邊,不管不顧,隻是哀哭。
他一直以為爹不曾來看過他。
直到一個深夜,他口渴,迷迷糊糊醒來。
才看到爹一身甲胄,正坐在自己床邊,熬得眼中全是血絲。
那一刻,幕亓一便知道。
爹不僅是他的爹,還是大盛的武安侯,幕氏的族長,府中上下百人的主人。
一大家子人,靠的都是他。
爹不會錯,是不會錯的……
破碎得不成樣子的哭聲中,武安侯聲音再次傳來,“你……對她不能忘情,她和她的孩子,會進我幕家祖墳。”
好半晌,幕亓一痛哭出聲。
是哭萬吟兒和她死去的孩子,也是哭爹那雙大手上,沾上了無辜者的血。
哭聲漸歇後。
武安侯常常地歎了一口濁氣,“去吧,去看看……晚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