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上,人情很淡,但有時候,人情也很濃。
“紀書記,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但就像你說的那樣,我現在還年輕,還能意氣風發,還能好勇鬥狠。”
“如果我年輕的時候不這麼做,那麼,我怕我老了會後悔,會無法原諒自己現在做出的決定。”
安江沉默少許後,看著紀昌明微笑著平靜道。
他知道其中的利害關係。
可越是知道,他就越是不能就此放棄。
妥協二字很簡單,但為人處世,你隻要妥協一次,那就必定還會妥協第二次。
安江知道他必定也會有妥協的一天,但他不希望自己現在就妥協,現在就變成河灘裡一塊圓滑的鵝卵石!
“你啊……”紀昌明聽到這話,長歎一聲,無奈的搖了搖頭,然後祈求的看著安江,道:“真的想好了,要鬥到底?再往下,那就是你死我活了!”
“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安江灑脫一笑,雙手抱在胸前,閉上眼睛,再不發一言。
紀昌明盯著安江,想要再說些什麼,可話到嘴邊,卻怎麼都說不下去,無力的搖了搖頭。
話說到這份上,要是再勸安江,他這個紀委書記都得抽自己大嘴巴子了。
“你好好想想吧。”
紀昌明歎了口氣,緩緩起身,將煙推到安江麵前,然後走出了房門。
鄭開澤已經等在門口,地上滿地煙頭,看到紀昌明後,便沉聲詢問道:“這小子鬆口了沒?”
“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紀昌明苦笑著搖了搖頭,抬手摸了摸滿是唏噓胡茬的老臉,苦澀道:“我這老臉生痛啊!”
“這小王八蛋,真夠倔的!”鄭開澤將煙頭扔在地上,一腳踩熄,罵了聲後,摸了摸後腦勺,臉上浮起一抹笑容,然後豎起大拇指,道:“不過,這小王八蛋也給咱們上了一堂黨課啊!”
紀昌明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滿臉的唏噓感慨。
王春雨有沒有問題,他們心裡很清楚。
但職權比安江更高的他們卻沒有勇氣去做這樣的事情。
可偏偏,安江這個小小的正科,卻是站了出來。
這份勇氣,這份擔當,這份原則,不能不叫人向安江豎個大拇指。
剛剛聽到安江這句話的瞬間,也就是紀昌明上頭真沒人,不然的話,他都想立刻打電話找關係,把安江撈出來了。
“鄭書記,楊校長那裡真的一點兒工作都做不通嗎?”紀昌明遲疑片刻後,看著鄭開澤壓低聲音道。
“這節骨眼上,老師鐵了心要明哲保身,王春雨他們也聰明,凡事不衝楊芸,隻衝安江,給老師留足了麵子。”鄭開澤搖了搖頭,歎息一聲後,看著紀昌明沉聲道:“那小子,態度非常堅決嗎?”
“嘴跟鐵打的一樣!”紀昌明點了點頭。
“咱們天元縣倒是出了個蒸不爛、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響當當的一粒銅豌豆!”鄭開澤自嘲的笑了笑,閉眼沉思少許後,陡然睜眼,看著紀昌明一字一頓道:“突審沈宏偉,收繳他的手機,不管結果如何,咱們手裡得捏點硬貨!”
“嗯。”紀昌明點了點頭,神情瞬間變得凝重,快步向沈宏偉的房間走去。
妥協,也得手裡有點兒硬貨,彆人才願意跟你妥協!
什麼都沒有還想妥協?
等死吧!
鄭開澤目送紀昌明離去後,推開房門,走了進去,深深的看了安江一眼。
安江看著鄭開澤,咧開嘴向他笑了笑。
鄭開澤無語了,這小子,心態真夠好,這時候了,居然還能笑得出來,換成彆人,隻怕都得尿褲子了。
不等鄭開澤開口,他口袋裡的手機忽然響起,掃了眼號碼後,鄭開澤目光變了變,也不避讓安江,接通後放到耳邊,笑嗬嗬道:“宋科長,我是鄭開澤!你彆心急,昌明書記還在跟安江談話呢……俗話說得好,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魚死網破,對誰都不好嘛,您覺得是不是這個道理?而且,昌明書記的口才還是很好的……”
安江聽到這話,目光一滯,錯愕向鄭開澤看去。
他哪裡能聽不出來,鄭開澤是正在給他爭取時間,在保護他,避免王春雨和宋向東再出更淩厲的手段。
看來,在這世上,隻要你做對的事情,那麼,就不怕沒人幫你。
而在這時,鄭開澤已是掛斷電話,向安江深深看了眼,搖搖頭,自嘲的笑罵道:
“小王八蛋,時間幫你拖延了,能幫你的老子都幫了,你要是認識什麼神仙菩薩,就抓緊時間燒香拜佛,上達天聽!”
“再拖,那就是個死!”